尽管理由说得过去,但刘通判仍旧表情焦急,皱起眉头蹲下来,手脚局促凑到赵就身边,欲言又止。
眼见他不住踌躇犹豫,赵就索性开口玩笑道:“刘大人,有话就直说呗,我并非嗜血凶兽,不会吃了你的!”
“好好……”刘通判干笑两声,略微点头按下内心思绪,出言规劝道:“赵大人,三十四具尸体那可就是三十四条人命呐,绝非小事!而且县衙前面还有众多围观百姓,如果我们借口推辞,置之不理,恐怕将引起不满……”
此话由外及里,有依有据,但赵就却只是摆摆手,“一来通远镖局在江州,不属于汴州,哪怕镖师被杀,也应该由江州衙门管,我们越界插手并不合规矩;二来嘛,这三十四名镖师无论境界高低,皆乃武夫,哪怕屈身通远镖局也算得上江湖人,江湖事江湖了更合适!”
“而且我们还有更加要紧的事呢,一心二用、分身多顾,耽误了怎么办?所以说啊,尽份心就可以了,万万不能深入!”
“这、这、这……可此事要是被京城、朝中知晓,我们也不好解释呀……”刘通判虽然害怕麻烦,但同样也担心自己头顶的乌纱帽,于是连忙压低声音提醒。
没想到话说完,赵就笑容依旧,伸手按住他的肩膀,挑眉别有深意说:“正因此我们才要尽份心嘛,以免被有心之人鸡蛋里挑骨头!”
“哦?怎么尽份心?赵大人可否详细讲讲?”刘通判先是呆愣几息,然后才好奇询问。
“简单!尸体嘛,我们先找处义庄收敛,再派出两个机灵的人,带上盖了官印的书信前往江州知府衙门和通远镖局,阐明厉害和难处,让他们派人前来汴州彻查。”赵就笑呵呵地说出自己的看法。
嗯?!刘通判眼珠一转,稍作思考发现还真是个不错的办法!可毕竟和知府不在场,没经过商议,有些难以抉择。
察觉他举棋不定,县丞赶忙识趣上前,附耳轻声提醒:“大人,我们的人手并不算多,要是……”
“哦哦。”刘通判抬手打断,示意不用再说下去,侧目望向赵就,谨慎提议:“那就先按赵大人所说,先静观其变,若有意外再共同商议,如何?”
“正有此意!”赵就欣然应允。
二人意见最终达成一致,刘通判丝毫不耽搁,站起身朝众兵卒挥手吩咐:“来人,将林子里的三十四具尸体带回县城,找处义庄收敛。至于马匹和镖车嘛,也都带回去交由县衙保管,等候江州来人。”
“是!”众兵卒齐声回应。
连绵细雨飘洒,众人都没有留下来的心思。待中年汉子将发现尸体的几个村民领过来,赵就和刘通判相继开口,问清楚事发时间、详细过程以及其中大小细节,顺带几下几人住处,之后便松手放他们几人离开。
没等几个村民走远,刘通判就迫不及待出声建议:“赵大人,要不然……”
“回去吧,再呆在这儿估计也查不出什么。”赵就很有默契地答应。
“好、好!收拾收拾返回吧,细雨不停,可别被淋坏咯。”刘通判转身招呼。
众驻兵淋了近一个时辰雨,浑身上下湿漉漉、粘乎乎,举手抬脚间浑身上下说不出的难受,心神又被林子里的骇人景象冲击,哪还有半点继续留下的心思?
得到刘通判“返回”的吩咐,一个两个不禁面露轻松,如蒙大赦。二话不说直接翻身上马,好似躲避瘟神般,动作要多快有多快。
“啊这……”瞧见这般情景,刘通判嘴角疯狂抽动,尴尬找补:“他们也是怕县城出事嘛,呵呵呵……”
赵就并没有计较,也没点破,只是憋着笑拉住马鞍翻身上去,“我们也回去吧,好好休息一两日,养足体力、恢复恢复精神,后面还有要紧事得忙呢。”
说完调转方向,打马朝临江县城飞奔,其余人有样学样,立即紧跟上去。
天上细雨绵绵,这种天气与蒙头睡觉无比相衬,却并不适合看戏。县衙前围观的一众百姓压根儿没坚持太久,仅仅小半刻钟便各自散去。
临江县城内难得的陷入安稳,天亮到天黑,几乎没有任何动静。乌云之下,李木匠遇害一事仿佛没发生过,除去谈天说地时偶有人提起外,再无半点风声。
既像坚冰缓慢消融,又宛如滔天巨浪来临前的沉闷、压抑……
翌日,天刚黑,一阵马蹄踏地声在县城西城门外面渐渐浮现,紧跟着此起彼伏的“驾驾”御马声传来。
几个负责看门的衙役听闻,忙不迭探出头观望。眼见朝自己这边飞奔,顿时吓得大惊失色,回想上头下得死命令,他们不敢耽搁,立马拿起放在墙边的长枪,快步跑出去警告,“停下!速速停下!想进城必须先接受检查!”
“滚开,东厂办事你也敢拦?”尖锐的声音远远传来,略带不屑喝骂。
“啊?!大人见谅。”几个衙役脸色剧变,被吓得手脚发软,边两声道歉边快步退开让出条路。
可骑马飞驰的东厂之人却在城门口相继停下,郑掌班手握马缰,附身看向几个衙役,目光森冷叫人不敢直视。
负责看门的几个衙役还以为对方想找自己麻烦,想出言解释一二却听郑掌班温和开口,询问道:“知道县衙在哪里吗?”
“知道、知道。小的带大人去。”
“不必着急,咱家再问你,从汴州来的赵大人此时在哪里?”郑掌班又问。
“应该在李木匠的商铺吧……”衙役用不确定的口吻答道。
“不在县衙么?还好留了个心眼。”郑掌班转头,面露得意笑道。
但徐掌班明显兴趣淡淡,直接开口命令道:“带我们过去!”
“是,大人您请跟我来。”
有熟悉道路的衙役前面带路,他们自然走得无比通畅,几乎没停下过脚步,骑着马直接来到李木匠商铺门前。
翻身下马,打发走衙役,背手走进去行礼问道:“赵大人在吗?”
“在。诸位是?”青年披麻戴孝,擦擦眼角泪水回头好奇问。
“我们都是东厂的人,受司礼监秉笔陈公公之令,特来协助赵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