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雾山脚下的药铺外,马蹄声与灵力波动同时迫近。佐藤带着十名修士呈扇形散开,青色灵力如薄雾笼罩院落,门口的老槐树被灵压逼得弯下枝干,叶片簌簌发抖。王七刚从屋中取出黄石髓,便听见院外老郎中的怒喝,心头一紧,刚要起身,却被老郎中猛地推向地窖入口。
“快进去!”老郎中双手死死抵着地窖门,声音嘶哑,“他们要抓的是你,老婆子活了大半辈子,怕什么!”话音未落,院门“轰隆”一声被踹开,木屑飞溅中,佐藤带着修士闯了进来,青色剑光在晨雾里闪着冷芒。
“凭什么闯我药铺?”老郎中挡在窖口前,拐杖在地上顿得咚咚响,“我这只有采药的凡人,没你们要的逃犯!”佐藤眼神冰寒,懒得废话,抬脚便朝老郎中胸口踹去——筑基修士的力道何其刚猛,老郎中像断线的风筝撞在墙上,一口鲜血喷在青砖上,拐杖断成两截。
街角的阴影里,阿竹死死捂住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他看见修士们撬开地窖门,几道灵力锁链如毒蛇般窜入,锁链上的符文闪烁着禁锢灵光。片刻后,王七被锁链捆着押了出来,衣衫被锁链勒出红痕,发丝凌乱,脊背却挺得笔直。王七的目光扫过院外时,恰好与他撞在一起。
那目光里,没有愤怒的嘶吼,没有怨毒的指责,只有一丝转瞬即逝的错愕,随即化为了然,最后只剩一声淡淡的惋惜。阿竹的心像被重锤砸中,无数画面猛地涌来——王七蹲在药田边,耐心教他辨“凝气草”的模样;石甲兽扑来的瞬间,王七将他推到岩石后的决绝;夜里送药时,王七指尖那抹刻意收敛的微光……
“为什么……”阿竹在心底疯狂嘶吼,手心却传来一阵冰凉——那是佐藤提前给的一块下品灵石,此刻正硌得掌心生疼。灵石表面的灵光在他眼中模糊,他忽然想起老郎中挡在窖口的背影,想起爷爷煮药时哼的山歌,调子温温软软,像山间的溪流。
“碍事的老东西。”佐藤看着挣扎着要爬起来的老郎中,眼中闪过不耐,手中剑光再起,一道青色剑气瞬间刺穿老郎中的胸膛。老郎中的身子晃了晃,最后看了一眼被押着的王七,缓缓倒在地上,眼睛还睁着,仿佛在质问这无端的杀戮。
“爷爷!”阿竹再也忍不住,几乎要冲出去,却被自己的手死死拽住。他看见王七的身体猛地一震,原本平静的眼神里终于掀起波澜,那是压抑的痛苦,却依旧没有看向他的愤怒。
“押走!”佐藤冷声下令,修士们推着王七往外走。经过街角时,王七再次看向阿竹,这次他的嘴唇动了动,没有声音,阿竹却读懂了——那是一声叹息,惋惜里,藏着对这世道的无奈。
阿竹突然瘫坐在地,手中的灵石“啪嗒”掉在地上,滚出老远。“我只是想修炼……只是想摆脱凡人的命……”他喃喃自语,喉咙像被堵住,发不出完整的声音。泪水模糊了视线,他看见王七被押上囚车,青色的灵力囚笼将他困住,车轱辘碾过青石板,发出沉闷的声响,渐行渐远。
囚笼中的王七闭上眼,一声无声的叹息在心底盘旋。他本打算,等金丹再修复些,便将那部基础吐纳术教给阿竹——这少年虽灵根平庸,却心性坚韧,稍加引导,未必不能在修炼路上走出一步。可他没料到,大和国的势力早已渗透至此,连一个山野少年都被染得如此凉薄,为了些许资源,竟能背弃救命之恩,亲手将人推入深渊。
车轱辘声在阿竹耳中如催命鼓点。他望着地上那枚冰冷的灵石,又看向药铺门口那滩渐渐凝固的血迹,突然觉得浑身发冷——他以为抓住了修炼的机会,却不知这机会的代价,是爷爷的性命,还有一辈子都洗不掉的罪孽。
押送王七的修士刚过青雾镇石桥,玄铁锁链拖拽的“哗啦”声裹着青色灵力渐远。阿竹攥着怀中十块下品灵石,指节因用力泛白,脚步虚浮如踩云絮——老郎中倒在血泊里的眼神、王七脊背被锁链勒出的红痕,总在眼前打转,连呼吸都掺着血腥味。
没行数步,路边林地突然窜出三道黑影。为首疤脸散修握着柄锈铁剑,目光黏在阿竹鼓囊的衣襟上,像饿犬盯肥肉:“小子,听说你拿了大和修士的赏?”他指尖漾着稀薄灵力,另两名瘦高修士围上来,三人身上驳杂却凝实的炼气后期灵压,瞬间压得阿竹喘不过气——这是他毕生不敢奢望的修为,此刻却成催命符。
阿竹浑身一颤,本能收紧怀抱,灵石棱角硌得掌心旧伤发疼。他转身想跑,却被瘦高修士一脚踹中腰腹。“噗”地摔在地上,满嘴泥土腥气,第一反应却是死死按住衣襟——这是用王七安危、老郎中性命换来的,是他“引气入体”的唯一希望,绝不能丢。
“凡夫俗子也配揣灵石?”瘦高修士抬脚碾在他护着衣襟的手背上,鞋底磨过未愈伤口,鲜血渗进泥土。阿竹疼得浑身抽搐,指缝却扣得更紧。他盯着草叶,脑子乱成麻:早知道如此,当初是不是该闭嘴?可转念又想起佐藤指尖的火焰、修士们轻蔑的眼——不,他不想一辈子做任人欺辱的凡人,这灵石是唯一的机会!
疤脸散修蹲身去扯他衣襟,阿竹疯了似的偏头去咬,却被另一人抓住头发,狠狠撞向地面。“咚”的一声,眼前发黑,怀里灵石仍攥得死紧。疼痛蔓延四肢百骸,更疼的是心口的慌——他已背叛恩人,若连这点“补偿”都守不住,之前的挣扎与愧疚,不都成了笑话?
三人见他不松手,拳脚更狠,踢在背、砸在胸,每一下都似要碎骨。阿竹蜷缩在地,喉咙发出受伤野兽般的呜咽,眼泪混着泥土淌进嘴角,又咸又苦。他死死闭眼,怀中灵石像团火,烧得他又烫又悔——早知道这“机缘”要受这般罪,早知道背叛代价这么重,当初……是不是该选另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