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象局事先没有预测到这场暴风雪,事后对暴风雪接下来走向的预测也模棱两可。
长沙上一次暴雪还是在1964年2月,25年以前。缺乏应对经验。
下了两天的暴雪短暂地停了半天后,下午,以更猛烈的形式席卷而来。伴着大风,吹倒了两棵大树和一个电线杆,整个城市在下午4点停了电,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韩子钦陪着陈羽西在户外奔波了半天。她能帮的忙很少。她第一次看陈羽西执行任务的样子。
顶着大风、爬上摇摇欲坠的树上剪树枝,把剪下来的树枝放到卡车斗里。把被风掀起来的阴井盖重新盖好。接听对讲机临时派来的任务。
她发现,陈羽西对这个只待了几个月的城市道路无比熟悉。有很多路,她都不知道在哪里,陈羽西却能在接到任务后快速赶往事发地。
晌午,陈羽西到集合点领了两个盒饭,拿到车上吃时,饭都凉了,结成了块儿。
吃了两口饭的陈羽西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停了筷子,把子钦手里的那份还没打开的饭快速收走,对她说:“你别吃,都给我,我不太够。待会儿送你回去,让大娘做给你吃。”
“你也别吃了。”子钦伸手扯住陈羽西的军大衣袖子,眼泪在眼眶里转悠,“别吃了!”
陈羽西心里后悔,不该带子钦一起,让她看到狼狈的一面。
她的狼狈像一根针,扎进了子钦的心里,疼得厉害。
大面积的停电给学校带来了管理上的困难。几个高校的领导们互通电话、交换意见,上报教育局后,傍晚做出了决议:放当地的学生和在当地有亲戚的学生回家,什么时候复课,等通知。
晚上,陈羽西第一次住进了麓山路518号。
除了陈国峰还在外忙碌外,剩下的人第一次齐齐整整坐在了一个饭桌上吃晚饭。
“怎么会让你一个女孩子干这种活儿呢?学校里的领导怎么想的?谁给你派的活儿?我给他打电话!欺负人!”
王中华听了子钦说陈羽西中午吃冷饭的事情,气得不得了,饭都没心情吃。
陈羽西没吱声,赵奕开了腔,“就上次在咱家饭馆结婚的那个男的。”
“我当初就说,哭哭唧唧的男人心黑着呢!你们指导员真倒霉,怎么跟他结婚了?!没时间陪老婆,他还哭上了?咋滴?难不成,还要女的随身伺候他?当牛做马、做低伏小、哄他开心?又不是他娘!恶心!倒胃口!”
赵奕惊呆啦。她没想到,子钦老妈有这么一通言论,跟两个学姐说得一模一样。
整个306宿舍,都觉得耿教练婚礼上的两滴猫尿是“鳄鱼的眼泪”、“男人的骗局”,谁信谁蠢。
连指导员都说,耿教练是“自我感动”、“戏精上身”,不用太当回事儿。
“好啦,别说了。今天累了,也没电,早点吃饭早点睡吧。”章文英拉了拉王中华的胳臂,像哄孩子似的哄了两句,这才让她吃了两口饭。
晚上,卧室里点着蜡烛。微弱的烛光下,陈羽西挑着手上的水泡。
学了一个月的车,两只手掌变得粗糙无比,摸自己的脸都生疼,更是不敢摸一摸别人,生怕这个秘密被发现。
被发现了,“两个妈”指不准还要怎么着呢。没准真能给指导员打电话骂上几句。那就太丢脸了。
“咚咚。”有人敲门。
陈羽西赶紧把针收到抽屉里,拿手绢把手擦了擦,把手绢也收到了抽屉里,这才起了身开门。
“干嘛把门插上?”是子钦,手里拿着一支冻伤膏。
“风太大,老是把蜡烛吹灭。索性就把门关上了。怎么不去睡觉?赵奕呢?还没洗好澡?”
“我让她睡我屋了。”子钦走进门后,扭身把门插上了,“我白天看你左手生了冻疮,给你拿药膏涂一下。”
说完就把冻疮膏打开,想亲自给陈羽西上药。
“我自己来,你先上床吧。被窝里有热水袋,应该热了。”陈羽西哪里敢让她上药,那不是马上发现她手上大大小小的泡啦?
“哦。”子钦听话地爬上了床,眼睛看向墙壁上陈羽西的影子。在烛光的照耀下,整面墙都是她,放不下其他东西了。
不一会儿,陈羽西吹灭了蜡烛,整个屋子陷入了黑暗中。
“干嘛吹蜡烛,太黑了。”
“黑了才好睡觉。”
“我看不到你。”
“我不就在这儿吗?”陈羽西心想,看不到才好呢。就怕你看得太清楚。
“在哪儿?”
“在这儿啊。”
“你帮我挠挠背,有点痒。”
“这里吗?”
“手伸进去挠啊,隔着衣服,更痒了!”子钦期待了一天,都睡一起了,自是想跟陈羽西亲密亲密。
“这样行吗?”陈羽西只敢用手指头轻触子钦的后背,生怕粗糙的手掌心喇到子钦娇嫩的皮肤。
“你今天怎么了?”子钦终于感觉到陈羽西奇怪的地方了,“这么久了,不想吗?”
“我手有点糙,不过挠痒应该很舒服!”
背上传来刺刺的疼痛感,一下下,挠到了子钦的心里。背不痒了。
她抱住了陈羽西的腰,在她耳边说,“嗯,很舒服。还想要。”
……
香港湾仔,有一家咖啡店,名字叫“檀岛咖啡饼店”,早上6:00开门,营业到24:00。
晚上8点,长沙因大雪、停电进入睡眠时,这家店仍热闹非凡。
每日限量供应200份的“拿破仑酥”早在下午4点售罄。
三层酥皮夹卡仕达酱与鲜果粒?不过如此!许家印尝了一口后,放下了叉子。
限量、售罄?商家自抬身价的手段罢了。
想吃,随时可以吃到。
抬手看了看手表,8:18分了,一个好时辰。
“不好意思,我没有迟到吧?”一个打扮“得体”的“大家闺秀”坐在了许家印的对面。
“没有,是我早到了。厨房刚做的,吃吃看。”
“很好吃!”
许家印觉得很神奇。那张樱桃小嘴就沾了沾,连咽都没咽进喉咙里,没到达味蕾,就能判断出好吃?这种超凡的“判断力”,估计只有“大家闺秀”才有吧?
“好吃就行。”无所谓了。
“抱歉,我不久前才知道你妹妹的事情。一切都会过去的,不要难过,我会陪着你。”一只纤纤玉手盖在许家印的手背上,他感到喉咙有股酸水往外冒,恶心的感觉让他太阳穴的青筋直跳。
“没关系,我还有好几个妹妹。少一个,没所谓。”
“你能这么想就好了。不管有多少妹妹、弟弟,都动不了你长子长孙的地位。我爸爸会帮你的。”
“有时间吗?我挑了爸爸最喜欢吃的东西。我们一起去看看他,由你送给他,他肯定很高兴。”
“什么时候?我早就想去看许伯伯了,害怕你不高兴。你肯带我去,我很开心!”
“明天吧,我去接你。周叔叔一起吧,商量一下结婚的事情。我爸爸的身体不太好!早点定下来比较好。”许家印说着话,眼睛一直盯着放在自己手背上的那只手。
“有空的!我跟我爸爸说,他一定会有空!”女子开心极了,她等了一年时间,终于等到了想要的结果。
不久后,她要成为许太太了!
“好,就这么说定了。还想吃点什么?这里的叉烧滑蛋虾仁饭不错,尝一尝?”
“你说不错,那肯定不错。帮我点吧。”
不一会儿,叉烧滑蛋虾仁饭上来了。
许家印没有吃。他默默地看着对面父亲给他挑选的结婚对象,看她一小口一小口吃饭的样子。吃得很“好看”。
真好。挑不出错。
如果她父亲也挑不出错的话,倒是挺好的许太太人选。
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