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情况?怎么突然撤了?”陈平安揉了揉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天际那几艘巨大战舰化作的黑点迅速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只留下空荡荡的天空。
“阿弥陀佛,”
数息之后,朽木大师捻动佛珠的手指微顿,目光投向战舰消失的方向,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洞察世事的沧桑,“若老衲所料不差,此间变数,多半与张铁长老有关。”
“天不灭我人族啊!”莫简离长长吁出一口胸中浊气,紧绷的肩头明显松弛下来,脸上劫后余生的庆幸清晰可见,
“再有几天,妖族的敖道友便能赶到。届时,凭借大阵之力,我们以二敌三,此危局便有缓转之机。只盼……只盼这几日里,魔族那边莫要再生出什么乱子才好。”
后半句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下方战场,金、火、水三族联军眼见自家老祖驾驭的战舰突兀离去,攻势顿时如同被抽去了主心骨。
原本狂轰滥炸、灵光爆闪的各色法术攻击戛然而止。
无数异族修士面面相觑,短暂的混乱后,如同退潮的海水,放弃了继续攻击人族那摇摇欲坠却依旧挺立的防护光幕,纷纷收起法器,调转身形,沉默而迅速地撤离城下,重新隐没于身后连绵起伏、幽深莫测的山林之中。
只留下满地狼藉和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
同一时刻,张铁与大鬼的身影,已置身于一片截然不同的天地。
目之所及,尽是焦黑与赤红交织的末日景象。
大地仿佛被撕裂了无数次,龟裂的缝隙深处,金红色的岩浆如同大地的血脉,缓慢而沉重地流淌、翻滚,散发出足以扭曲视线的灼热。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硫磺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滚烫的刺痛感。这里的温度高得惊人,寻常草木根本无法生存,视野中稀疏点缀的植物,无不呈现出深沉的暗红、枯槁的褐或死寂的黑。
它们形态怪异扭曲,要么光秃秃的枝干狰狞如鬼爪,要么细密的针叶如同淬毒的钢刺,顽强地在这片火焰地狱中汲取着稀薄的生机。
这正是火灵族的根基所在——焚天山脉!而非金灵族那样的洞天福地。此地火行灵气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如同无形的火焰在空气中静静燃烧,对火灵族而言是绝佳的修炼圣地,对外来者却是致命的熔炉。
在张铁决意离开金灵族洞天福地之时,早已埋下后手。
他将数枚蕴含精纯冰之法则的混沌雷球,悄无声息地置于途经的十几座金族核心城池的上空。
这些雷球如同悬顶的冰寒利刃,随着内部狂暴的混沌神雷能量逐渐消耗殆尽,内蕴的极寒法则便会彻底爆发开来。
即便不能将整座城池的金灵族修士彻底抹杀,也足以令其元气大伤,死伤泰半。
而此刻,张铁早已带着他沉默而强大的伙伴——大鬼,利用空间秘术,跨越遥远距离,踏足了这片属于火灵族的炽热“地盘”。
火灵族的聚居地,并非建立在山峰之巅,而是深深嵌入焚天山脉的腹地。
他们的城池结构独特,如同一个倒置的巨大漏斗,从上至下,共分五层。
越接近地表的上层区域,温度相对“温和”,居住的多是修为较低的普通火灵族人,以炼气、筑基、结丹期为主。
而随着层级的深入,不断接近地心熔岩核心,温度便如阶梯般疯狂攀升,火行灵气也浓郁得几乎要滴出火油来。
在这地底深处,才是火灵族真正的中坚力量——高阶修士们的修炼与栖息之所。
五层漏斗,五十余座大小城池错落分布。上面三层,通常由元婴或化神期修士坐镇管理。而最核心、最炽热的底部两层,则是合体期老怪物的洞府所在。
这种深入地下、层层递进的地形布局,火灵族人是天生喜欢还是无奈适应,张铁不得而知。
但对他而言,这简直是天赐的劫掠宝地!
核心的合体期修士,连同他们积攒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宝库,都集中在这漏斗最底部的十余座城池中。
目标明确,路径清晰,无需在广袤地域上浪费时间搜寻。
只需以雷霆手段制服最底层的那些老怪物,再将其宝库席卷一空,便可迅速远遁。这布局,简直是为他这种“打家劫舍”之人量身定做的!
心念电转间,张铁体表瞬间凝结出一层晶莹剔透、寒气森森的冰晶铠甲,将他从头到脚严密包裹。
他同时一挥手,一股凛冽的寒流涌出,迅速将身旁如同铁塔般矗立的大鬼也覆盖上一层厚厚的冰晶护甲。
冰与火的碰撞,在高温环境中激发出大片蒸腾的白雾。
张铁口中低喝一声:“移!”
空间法则之力微微波动,两人身影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瞬间从原地消失无踪。
下一刻,他们已经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最深层区域、最大一座城池的防护大阵之外。
张铁双眸微凝,神识如同无形的触手,谨慎地探向那笼罩整座城池、散发出恐怖高温的赤红光幕。
仅仅数息,他便洞悉了此阵的构造:阵法不仅自身防御力惊人,更与下方奔涌不息的地脉熔岩紧密相连,能量几乎源源不绝。
更妙的是,阵法内部竟能模拟日月星辰的运转轨迹,光影变幻,四季流转,使得深处地心的修炼者仿佛置身于正常的地表世界,避免了长期幽闭地底的压抑。
“好精妙的阵法,借地脉之力,衍化乾坤。”张铁心中暗赞,但眼神却毫无波动。
时间紧迫,容不得他再像破解金灵族阵法那样按部就班。
他毫不犹豫地再次催动巫术,随着虚窍中不灭珠光华一闪,包裹住自己与大鬼。两人的身影仿佛融入了空间本身,无视了那灼热坚固的阵法光幕,如幽灵般直接穿透了进去!
有了在金灵族洞天内“刮地三尺”的经验,一人一傀配合起来更加默契,效率惊人。
大鬼,这个沉默的杀戮机器,身形快如鬼魅,力量更是沛然莫御。
面对那些察觉到异动、惊怒交加扑出来的火灵族合体修士,大鬼的应对简单而粗暴。
它那覆盖着森然骨甲的巨爪,无视了对方护体灵光爆发出的灼热火焰和刺目灵光,直接撕裂空间般抓去!
每一次爪击都蕴含着崩山裂石的巨力,或是带着冻结神魂的阴寒死气。
骨爪与火焰护盾碰撞,爆发出刺耳的撕裂声和密集的火星。
那些合体修士引以为傲的法术、法宝,在大鬼大乘期绝对的力量和诡异的死气面前,往往支撑不了几个回合便被强行镇压、禁锢。
空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锁住,令他们连瞬移逃遁的机会都极其渺茫。
每当大鬼成功制服一名目标,张铁便如同鬼影般闪至近前,一只覆盖着薄薄冰晶的手指精准地点在对方眉心。
搜魂秘术瞬间发动,强行攫取对方记忆中关于宝库位置、禁制开启方法以及所有藏宝地点的信息。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眼神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做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搜魂完毕,确认目标再无价值,便挥手将其收入的困龙鼎中。
随即,张铁便根据搜魂所得,如入无人之境般闯入一座座宝库。
各种闪烁着惊人火系灵光的矿石、堆积如山的极品火属性灵石、封印在玉盒中的珍稀火属性灵草、还有无数件造型古朴或奇异的火系法宝、功法玉简……如同百川归海,被他毫不客气地扫入储物空间。
宝库中精密的防护禁制,在早已洞悉其弱点的张铁面前形同虚设,被其以精妙的冰系法诀或蛮横的空间之力瞬间瓦解。
短短三天时间!
一人一傀这对效率惊人的组合,便将火灵族最核心的第五层扫荡一空。
三十一名平日里高高在上、坐镇一方的合体期修士,尽数成了困龙鼎中的“藏品”。四座最大城池的宝库,被彻底搬空,连一块最低阶的火灵石都没剩下。
做完这一切,张铁甚至来不及清点那海量的、足以让任何大乘修士都眼红的收获。
他眼中寒光一闪,嘴角微微上扬。
在离开第五层每一座被洗劫的城池时,他如同在金灵族所做的那样,指尖悄然凝聚出一枚枚蕴含着精纯冰之法则、内部却隐伏着混沌神雷气息的奇异冰珠,将其无声无息地送入城池的核心阵法节点或灵气汇聚之处。
做完这些,他才带着大鬼,身形再次融入空间波动之中,直奔上方的第四层区域。
第四层的合体期修士仅有七人,城池也只有七座。
面对已经磨合完美、下手狠辣的张铁与大鬼,这点力量更是不堪一击。
不到一天光景,这七名合体修士同样步了同族后尘,七座宝库再次被席卷干净。离开之际,张铁同样“贴心”地留下了十余枚危险的“临别赠礼”。
彻底扫荡完火灵族核心之地,张铁并未按照常理直接奔赴下一个目标——水灵族。
他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精光,再次催动巫术。空间剧烈扭曲,他和身边的大鬼身影一阵模糊,竟瞬间跨越了无尽距离,重新回到了金灵族洞天福地外围的隐秘之处。
他收敛起全身气息,如同一块亘古存在的顽石,完美地融入周围的山石林木阴影之中。
他静静地潜伏下来,深邃的目光如同最耐心的猎手,牢牢锁定着金灵族洞天福地那隐秘的入口,似乎在等待着什么重要的信号。
时间一点点流逝。
直到第二天夜幕深沉,星月无光之时,洞天福地的入口处空间猛地一阵剧烈波动!
三道散发着滔天气息的身影,裹挟着惊人的怒火与杀意,如同三道撕裂夜空的惊雷,骤然从中飞遁而出!
当先一人,赫然是那童子模样的黑擎老祖。
他此刻面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双眼中燃烧着实质般的怒火。
他二话不说,猛地一挥手,一条通体赤红、鳞片如熔岩铸就、散发出焚天煮海般恐怖高温的巨大火蛟凭空出现,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三人身影一晃,稳稳落在火蛟宽阔的脊背之上。
“走!”黑擎老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声音冰冷刺骨。
赤色火蛟巨大的身躯猛地一摆,化作一道撕裂夜幕的灼目红光,以超越闪电的速度,裹挟着焚尽万物的气势,朝着焚天山脉——火灵族的方向狂飙而去!
所过之处,空气被灼烧得发出噼啪爆响,留下久久不散的高温轨迹。
张铁在暗处静静地看着那道远去的红光消失在天地尽头,眼神没有丝毫波澜。他又耐心地等待了足足半个时辰,确认外面再无其他动静,入口处也彻底恢复了平静。
他不再犹豫,身形如轻烟般飘出藏身之地,再次出现在那熟悉的金灵族洞天入口前。双手掐诀,打入入口禁制之中。随着光幕的出现,张铁闪身而入,大鬼紧随其后,入口随之迅速闭合。
刚一进入,张铁眼神骤然转冷。
他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甚至没有给传送大殿内值守的金灵族修士任何反应的机会。只见他袖袍猛地一挥,一股沛然莫御、足以冻结灵魂的恐怖寒流瞬间席卷了整个大殿!
“喀嚓嚓——!”
刺骨的寒意弥漫开来,时间仿佛被冻结。
殿内数十名金灵族修士,上至化神期的守卫统领,下至元婴期执事,脸上的惊愕表情甚至还没来得及完全展开,便在瞬间被厚厚的、晶莹剔透的坚冰彻底封冻!
化作了一具具姿态各异的冰雕,生命气息瞬间湮灭,只有那冰层中凝固的惊恐眼神,诉说着最后一刻的绝望。
张铁看也不看这些冰雕,双手连弹,一道道阵旗、阵盘如同拥有生命般激射而出,精准地落在大殿各处关键节点。嗡鸣声中,一层强大的隔绝禁制迅速升起,将整个传送大殿与外界彻底隔绝开来,任何气息和波动都无法传出。
做完这一切,张铁才不慌不忙地一挥手。
一座造型古朴诡异、铭刻着无数血色符文和狰狞鬼物的黑色祭坛轰然落在大殿中央。
他围绕着祭坛快速走动,十指翻飞如电,将一件件珍稀无比、蕴含着强大空间与炼化之力的布阵材料打入特定的方位。很快,一个庞大、复杂、散发着令人心悸气息的献祭炼化大阵便布置完成。
当最后一块核心阵石嵌入阵眼,整个大阵仿佛被瞬间激活,无数玄奥的符文开始沿着特定的轨迹缓缓流淌、明灭,散发出幽暗而危险的光芒。
与此同时,张铁单手向上一托。
一盏造型异常精美、通体如同纯净琉璃打造、灯身隐隐有金色龙纹游动的古灯凭空浮现,悬浮在他的头顶上方。灯盏之中,一点豆大的金色火焰静静燃烧,散发出温暖而神圣的光辉,将他周身丈许范围照亮。
“去!”张铁低喝一声。
只见他储物戒光华狂闪,无数赤红如火、灵气逼人的上品火属性灵石如同决堤的洪流般汹涌而出!
这些灵石闪烁着诱人的红光,散发出精纯无比的火行灵气,迅速在他和大鬼周围堆积起来,眨眼间便形成了一座高达数丈、散发着恐怖热浪的赤红“灵石之山”!
浓郁的火灵气几乎要化为液态,将整个隔绝空间都映照得一片通红。
张铁面色凝重,双手掐动复杂无比的法诀,口中念念有词。随着他的催动,头顶那盏金光琉璃灯开始缓缓旋转起来。
灯芯处那点豆大的金色火焰猛地一跳,骤然爆发出淡淡金光!
这金光并非简单的光芒,它灵动无比,如同拥有了生命。
光芒扭曲、伸展,化作一条条细小的金色游龙,鳞爪清晰,活灵活现。
一层致密无比、流淌着神圣符文的光幕,如同一个巨大的金色蚕茧,将张铁、大鬼以及那座赤红灵石山彻底笼罩在内。
光幕之上,无数细小的金色符文明灭不定,形成了一层强大的防护,隔绝内外,同时也将内部那狂暴的火灵气牢牢束缚住,疯狂鲸吞起来。
直到此刻,张铁眼中才闪过一丝满意之色。
他从容不迫地再次挥手。
困龙鼎轰然出现在祭坛旁边,鼎口黑光一闪,一股强大的气息涌出。
“噗!噗!噗!噗……”
如同倒豆子一般,三十八名被禁锢了全身法力、陷入昏迷状态的火灵族合体期修士,如同下饺子般,一个接一个地从鼎口喷吐出来,重重地砸落在冰冷的祭坛之上,很快便堆叠成了一座人形小山!
张铁面无表情地收回困龙鼎。
他双手再次掐诀,十指翻飞如幻影,一道道蕴含着奇异韵律的法诀如同实质般被打入祭坛大阵的核心阵眼。
“嗡——!”
整个献祭炼化大阵猛地一震,发出一声低沉而悠长的嗡鸣,仿佛沉睡的远古巨兽被唤醒。
祭坛表面,那层覆盖其上的幽暗光幕骤然亮起,无数复杂到极致的血色灵纹如同被点燃的导火索,沿着祭坛表面和堆积的“人山”疯狂蔓延、点亮!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生命献祭与空间炼化的恐怖气息开始弥漫开来。
张铁盘膝坐于金色光茧的核心,头顶琉璃金灯,身下是燃烧的赤红灵山,前方是血光冲天的祭坛人堆。
他缓缓闭上了双眼,脸上无悲无喜,心神沉入玄奥的修炼状态之中。金光琉璃灯洒下的神圣光辉,与祭坛升腾起的血色光雾,在隔绝禁制内形成了诡异而震撼的对比。
……
“混蛋!混账东西!” 黑擎老祖的怒吼如同九天惊雷,在火灵族那已被肆虐得一片狼藉、熔岩横流、建筑倒塌的核心第五层废墟上空炸响。
他双目赤红,须发皆张,周身狂暴的气息几乎要将空间点燃。
脚下,是几座被彻底冰封、死寂一片的城池,那刺骨的寒意与他身上散发的滔天怒火形成了极其讽刺的对比。
“张铁!我黑擎在此立誓,定要将你生擒活捉!抽魂炼魄,点成魂灯!让你受那万年炼魂之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方解我心头之恨!”
他身旁,身着水蓝色宫装、气质原本清冷如万载寒冰的碧源仙子,此刻那张绝美的容颜上也布满了寒霜与急迫。
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宽大的袖口,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焦急,语速比平时快了许多:“黑擎道友,此刻愤怒无济于事!那张铁贼子,行事狠辣,狡诈如狐,算无遗策。他既敢同时对金、火两族下手,其胆大包天可见一斑!
此刻,他九成九已在我水灵族之地肆虐!两位道友若真想报此血海深仇,将他碎尸万段,就万万不可在此处耽误时间!速速启程,刻不容缓!早一步出发,便能早一步截住此獠,多一分将其挫骨扬灰的机会!”
一旁的慕岩,闻言重重点头,眼中同样燃烧着熊熊怒火与刻骨的杀意:“碧源仙子所言极是!黑擎道友,眼下确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此贼不除,我三族寝食难安,永无宁日!走!”
“走!”黑擎老祖从牙缝里再次挤出这个字,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蕴含着无尽怨毒。
话音落下的瞬间,三道身影如同三道撕裂空间的怒矢,猛地从火灵族那残破的地下城池中冲天而起,瞬间冲破地表,出现在焚天山脉焦黑的天空之下!
没有丝毫犹豫!
甚至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三人仿佛心有灵犀,周身法力瞬间燃烧到极致,体表爆发出刺目欲目的灵光,隐隐可见一丝丝本命精元在剧烈消耗。
为了追求那极限的速度,他们竟同时施展了唯有消耗本源精元才能驱动的——超远距离空间瞬移大神通!
“嗡——!”
空间如同平静的水面被投入巨石,猛地剧烈扭曲、塌陷!三人的身影在刺目的灵光中骤然变得模糊、虚幻,下一刻便彻底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