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与不屑:
“就凭我们现在对这些人做的事情,依照他们的性子,你觉得他们以后就会放过我们吗?”
“你若自己想死,现在就拿根绳子挂房梁上,倒省得连累别人。可要是想活命就现在动手,让我看看你的决心。”
若不是她还需要有人在村里给自己打掩护,她连这死丫头也不想留下。
自己在胡家受尽折磨的时候,又有谁可怜过她呢。
绍大丫看着对方还在犹豫,眼底闪过不耐。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柴刀,强行放进四丫掌心,紧紧握住她的手,将人往昏迷一地的人堆里推。
四丫踉跄几步,重重地跌跪在地上。
她看着眼前横七竖八昏迷着的老爷子等人,心中恐惧如潮水般涌来,身子颤抖不止,仿佛筛糠一般。
“你在等什么?”
“还不动手!”
“呜——”
她耳边是绍大丫一声声急切的催促,仿佛催命的符咒。
终于,四丫还是闭着眼,歇斯底里地尖叫着,举起手中柴刀,朝着前方挥去……
***
另一边,盘古幡顶着妇人的模样,将绍大丫送到绍家门口后,便驾着驴车赶往余村长家。
由于村中主道上的积雪已经被村民们清理出来,驴车行驶起来倒不算艰难。
彼时,绍临深已在村长家堂屋里,正喝着主家递来的姜汤。
如今雪虽渐渐停歇,但周围山峰田野处处弥漫着一层淡淡的灰雾。
面对绍临深的突然到访,余村长满心疑惑。
绍临深也不绕圈子,放下手中的碗,直截了当地说道:
“余叔,近来天气越发诡异,我琢磨着给村中的土地神安排一场祭祀,也好保佑咱们村往后风调雨顺、百邪不侵。
当然,祭祀供奉所需的花费都由我来出,只需在案上摆些桃符,以求沾染些许神气就行。”
在这个世界,虽无神佛之说,但那些“天选者”却能点化物品,赋予它们净化效果。
到时候,绍临深打算给神像“充能”,权当给村子安上一层保护罩。
如今灰雾开始弥漫,对于这些村民,绍临深力所能及,自然愿意帮上一把。
而假托神明之手,在这诡变初期,是最容易让百姓接受的方式。
至于出钱这事,他并不担心余村长起疑。
毕竟近来绍临深没少在村里借“妻子”娘家家境殷实的名头为自己谋福利,所以大家相信他手头有些余钱也不足为奇。
然而,余村长老谋深算,到底是见过些世面的人,一听这话,立刻敏锐地察觉到其中的异样。
村里的土地庙早已破败不堪,除了初一、十五偶尔有村中老人前去上香,年轻人大多更愿意去附近香火旺盛的寺庙祈福求愿。
【这家伙突然来这么一出,莫非里面有什么玄机?】
余村长眯起眼睛,看向绍临深,郑重其事地说道:
“长富啊,叔知道你岳父一家住在县里,消息通常比咱们灵通。你跟叔说实话,是不是在县里……听到了什么风声?”
绍临深心中暗自赞许,不枉自己特意跑这一趟。
表面上却佯装为难地皱起眉头,支支吾吾半晌,才长叹一口气道:
“这……这事我也不太能说清楚,反正叔您只要知道如今外头不太平,咱们凡事都得早做打算,平时尽量别单独出门……”
绍临深没有把话挑明,但字里行间都暗示着世道已然不同寻常。
余村长心领神会,果然不再追问。
他表面上对绍临深表示感谢,心中念头一转,便说重修土地庙、祭祀土地神,并非绍临深一个人的事情。
“既然要办,村中每家每户都理应参与,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绝没有让一人承担的道理。”
“这事就这么定了,待会儿我就叫几个小子在村里传话,把大家都召集过来商量商量。”
余村长生怕绍临深拒绝,当下便拍板决定。
能引起大家重视自然最好,绍临深也没有坚持。
这时,他余光瞥见门口盘古幡驾着驴车过来,便起身,略带不好意思地说道:
“余叔,除了祭祀这事,我还有件事想麻烦您帮忙。”
“我爹娘为了老三的事,性子变得越发偏激,前些日子还弄了个分家不分产。如今一家子人虽住在一起,却矛盾重重。
故而……我想带着妻儿搬出来,村里随便哪个废弃的屋子都行,只要能暂时落脚就成,也好把家里的屋子腾出来给底下兄弟。
为了这事……想请您去我家说合说合,您德高望重,想必他们会听您的意见。”
余村长听出了绍临深的意思,见他态度坚决,也没提村中破屋条件不好之类的话,既然人家已经考虑周全,想必是深思熟虑过的。
他沉吟片刻,便干脆答应下来,毕竟刚从绍临深口中得知了消息,多少要承这个情。
余村长微微颔首道:
“既然这样,我就顺路跟大家说一声,顺便把修庙的事儿也提一提。”
村中土地庙规模不大,寻常也就四五平米,顶多能容纳三五人。除了修补所需的砖瓦要花些钱,其他方面倒也不算难事。
当下,余村长便让几个儿子分别出门去叫人,自己则跟着绍临深二人往绍家方向走去,顺道跟沿途房屋中的村民们说了重修土地庙的计划。
这一说,倒引来好几个村中汉子跟在村长身边,纷纷争相询问。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绍家大门外,却发现大门紧闭,隐隐有一股血腥味传来。
正在众人惊疑不定之时,里面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啊——”
“不好!”
“爹!娘!”
绍临深一脸焦急,连拍大门却无人回应,当下赶忙央求众人一起将大门撞开。
“砰砰砰——”
厚实的木门被撞开时,映入众人眼帘的是正屋中躺在地上、鲜血淋漓且不知生死的绍家人。
涌进来的村民见状,无不心惊肉跳,但还是在绍临深的呼喊中回过神,迅速冲进屋内,与绍大丫和四丫形成对峙之势,试图解救绍家老小。
待众人靠近,才发觉老爷子等人虽浑身带伤,所幸胸口仍有微弱起伏。
只是他们在地上冻了许久,脸色乌紫,气息极为微弱,仿佛风中残烛般随时都可能熄灭。
毕竟两人只是在村中长大的姑娘,并非历经尸山血海洗礼的杀手。
尽管之前狠话放得凶狠,但真到动手时,心中难免泛起怯意。
因此,她们真下手时,也是磨蹭好一会儿,刀刀虽不落空,却都避开了要害部位。
——
与此同时。
正屋内,就在众人闯入之际。
正在动手的四丫突然听到外头传来的声响,下意识抬眼望去,只见村民们蜂拥而入。
她心中惊惧,手不由自主地一抖,手中的刀再次砍偏。
还没等她做出更多反应,只觉身旁一阵疾风掠过,却是绍大丫如疯魔一般,猛地伸手拽起一个孩子,将明晃晃的菜刀狠狠抵在孩子的脖颈处。
“都别过来!”
绍大丫声嘶力竭地怒吼着,神色既凶狠又慌乱,恰似一只被逼至绝境的困兽。
她手中的菜刀因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在孩子细嫩的脖颈处瞬间划出一道血痕,殷红的鲜血缓缓渗出,在白皙的肌肤上蜿蜒而下,显得触目惊心。
堵在房门周围的村民们,目睹眼前这满地血腥的场景,无不倒吸一口凉气,仿佛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心头。
一时间,整个屋子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恰在此时,绍大丫的目光扫过绍临深身旁,赫然发现那人竟是送自己到村口的那位好心妇人。
她回想起先前绍家人提及养父有“新媳妇”的事情,电光火石之间,似乎明白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极为扭曲。
她看向绍临深和盘古幡的眼神中,恨意如汹涌的潮水般翻涌:
“你们……”算计我!
可惜她话还没说完,绍临深便趁其不备,猛然上前,一脚狠狠踹在绍大丫的腹部。
“啊!”
绍大丫吃痛松手,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倒地蜷缩起来。
绍临深这一脚力道惊人,绍大丫像一滩烂泥般无力倒地,手中的菜刀“哐当”一声,掉落在一旁。
直到此时,周围的村民们才仿佛从噩梦中惊醒过来,赶忙一拥而上,将刚刚被挟持的男孩小心翼翼地护到一旁。
四丫完全没料到自己的大姐竟如此疯狂,惊吓之余,也彻底失去了反抗的机会,被两名大汉迅速制住,双手被紧紧缚住,整个人被死死抵在地上,动弹不得。
绍大丫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她刚张开嘴,想要说出心底的猜测,可话还没出口,盘古幡就猛地伸出蒲扇般大的巴掌,“啪啪”几下,直接将她满嘴的牙齿打得纷纷落地,口鼻也瞬间涌出鲜血。
盘古幡指着被村民们抬到一旁止血的孩童,抢先发难,满脸恨意地大声斥责道:
“你这烂心肝的小畜生,就算你心里有再多怨气,也不该对无辜之人下此毒手。
明辉他们几个都不过十岁左右,你怎么能狠得下心来伤害他们?”
绍大丫口中不断吐血,耳朵里更是一阵嗡嗡作响,对于盘古幡的谴责,只能断断续续听到一些只言片语。
但这并不妨碍她朝着众人愤怒地吐口水,恶狠狠地泄愤道:
“呸,你少在那假惺惺装好人,你们绍家就没一个好东西。
既然你们都不想让我好过,我凭什么不能报复?这都是你们欠我的……呜……”
绍大丫心里清楚自己此番下场必定不妙,便想索性骂个痛快,可哪料到盘古幡根本不给她继续吐露其他事情的机会。
当下,盘古幡就迅速抓起一把白雪,不由分说地堵住绍大丫的嘴巴,紧接着又以极快的速度用绳子将她牢牢捆住。
此时,旁边的村民们也已手忙脚乱地对绍家人的伤口进行了简单包扎。
然而,一些伤势严重的地方,鲜血依旧止不住地流淌,尤其是几个半大的孩子,身上挨了好几刀,本就不如大人身体强壮,如今更是气息微弱,仿佛只剩最后一口气在勉强支撑。
绍临深半跪在老两口身旁,哭得涕泪横流,眼泪和鼻涕糊满了整张脸,那副悲痛欲绝的模样,任谁见了都会感叹一声这是个孝子。
他一边放声大哭,一边紧紧搂着老爷子的身体,不停地摇晃着,口中“爹啊娘啊”的呼喊声震得人耳膜生疼。
期间,他还侧身对着旁边的两个兄弟狠狠抽了几巴掌,口中急切地呼唤着他们的名字,声音中满是焦虑与绝望。
也不知是不是被眼前的惨状吓得失了方寸,无论旁人如何劝慰,他都像受惊的野兽一般,满眼防备地看着众人,死死搂着老两口不松手。
除却几个孩子,绍家的大人们早在大丫她们劈砍时就已经苏醒过来,只是因为体内残余的药性,四肢乏力,根本没有力气动弹。
这会儿伤势严重,只能半睁着眼睛,浑身痛得如筛糠般直抽搐。
他们意识虽然清醒,却只能无奈地感受着绍临深不断拍在身上的巴掌,每一下都仿佛要将他们的魂魄从身体里拍散。
余村长被这幅场景刺激的额角青筋暴起,抖着手,险些喘不上气,扯着嗓子一个劲大声嘶吼:
“快,都愣着干什么,把他给我拉开!大夫呢?赶紧派人去把大夫请来啊!”
“长富,你爹娘还没死呢,赶紧松手,再这么耽误下去,他们俩可就真的没救了!”
这小子平时看着挺稳重,怎么关键时候这般担不起事。
余村长眼皮直跳,赶忙上手把分开。
一时间,屋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村民们有的帮忙照顾伤者,有的在一旁安慰绍临深夫妻俩,还有的则在低声议论着刚刚发生的事情。
绍大丫被捆在一旁,嘴里塞着雪,只能发出呜呜的叫声,眼睛里充满了怨毒之色,死死地盯着养父。
她满心都是揭露这对夫妻真面目的念头,想要让大家看清他们的虚伪,别被这两人给骗了。
可眼下,所有人都对她避如蛇蝎,恨不能直接杀了这祸害,哪还会听她胡言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