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时衍沉声道：“你说。”
“早些年先太子旧部曾与我说，先太子逃往北部的时候，曾带着一名怀孕的女子。”
怀孕的女子？
萧时衍慢慢直起身。
这些年无论哪里来的消息，都是传萧岳孤身前往北部，身后只有几名忠心的旧部与随从。
这个怀孕的女人又是什么来头。
萧时衍问：“那她和先太子是什么关系，与莲嫔又是什么关系？”
南阳公摇了摇头，又说：“不过……我依稀是对这个女人有些印象的。”
“那时候母亲重病卧床，萧岳却日日不归家，我年少气盛，便想跟着萧岳一探究竟，弄清他每日到底是在忙什么事情。”
“出了府，跟着萧岳走了没多久，就到了一处偏僻小院，那时候开门的是一个女人，是浏城艳名颇高的花魁娘子……长得与莲嫔并无差别。”
萧时衍眉心一跳。
但长相相似有时候并不能代表什么，凝霜长相就与秦夫人相似，却又比秦夫人生得更加娇媚动人。
实际上凝霜与秦家并没有什么关系，单纯只是长得像而已。
萧时衍张了张嘴，似乎想要问一些什么，却又什么都没问。
南阳公猜中了他的心思，直接道：“这名花魁娘子一直都在挂牌接客，没有从良……直到突然失踪，恰巧其失踪那日，便是萧岳逃亡北部的时刻。”
萧时衍道：“那你与朕说这些，是想与朕做什么交易。”
几乎是同时，南阳公瞬间红了眼。
他跪下，重重磕了几个响头：“不管如何，萧岳行径都不配为人父，臣并无什么谋反不甘心的心思，只想着能够早日从萧岳族谱中划去，孑然一身，守着浏城这块小地方便好。”
这话说得真心实意，也是南阳公这数十年来最重要的想法。
他印象中的父亲，总是匆匆忙忙，眉心郁结总是驱散不开。家中吵吵闹闹，母亲总是因为父亲的冷遇发疯生病。
府中姨娘越来越多，自己的弟弟妹妹也越来越多，他总想着肩负起大哥的责任，好让萧岳多看自己一眼。
但是萧岳……总是用最为厌恶的眼神看着他。
直到那日，母亲病重，下人欺压着不肯拿药材来给母亲治病。
自己没有办法，只好冒着雨偷偷跟在萧岳身后，找机会求情。
萧岳在前头撑着伞，不沾染一丝泥泞。
小小的自己淋着雨，冻得瑟瑟发抖。
直到走到那个院子前，门打开了，一名女子赔着笑迎萧岳入内。
见到此景，他才一点一点陷入绝望。
都说萧岳深情，即便沈太后被太上皇抢走也没有怨言，就这么安心接受一切。
可沈太后出事，名声险些被毁，转头娶了人家嫡姐的是他。
太子之位被废，带着妻妾儿女来到小城，可妻子生病，日日召妓的也是他。
甚至到后来，抛下家人，带着那名妓子匆忙逃往北羌的也是他。
这些年南阳公甚至数不清自己遭受过多少冷眼对待，都是因为……他是先太子的儿子。
福气未曾享受过，晦气倒是压得他要喘不过气来。
他又磕了一个响头：“我不知道刺杀莲嫔是谁的谋划……但莲嫔与那名女子长得相似，年岁又与她腹中胎儿相近……”
“想杀莲嫔泄愤的，并不是只有一个人。”
萧时衍冷笑道：“所以你们这些人，恨莲嫔的原因是因为她有可能是先太子和那名青楼妓子的孩子？”
南阳公不敢说话，明显是默认了。
“一派胡言！”高高在上的帝王竟是直接动了怒气，一把将茶盏摔在南阳公头上。
茶水四溅，南阳公的额头止不住流下鲜血。
萧时衍深吸几口气，不耐烦道：“为什么恨她？是觉得萧岳带她去北羌享福了？结果害得你们在这里跟着受苦？”
“还是羡慕嫉妒凝霜，被萧岳捧上公主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成了朕的妃嫔，一辈子无忧无愁？！”
“先不提这些都是胡乱臆测，若真有这份刺杀的胆量，为何不敢直接去北羌将萧岳活捉回来，而是对一名什么也不知情的女子下手！”
南阳公瞳孔猛然放大，萧时衍已是真的没有力气再搭理他。
男人揉了揉眉心，吩咐下去：“将南阳公一干人等押回京城，好好审问，究竟是谁想刺杀莲嫔。”
刘成：“是。”
几名侍卫将南阳公押了下去，萧时衍坐在龙椅上，面色沉沉，陷入深思。
南阳公倒是提供了一个新的线索，可以从这名青楼女子的踪迹开始查起。
萧岳将自己的行踪遮掩得严严实实，可不代表着这名青楼女子一丝马脚都露不出来。
最重要的是，要探查明白……凝霜到底是不是先太子之女。
他不由得笑了一声。
还真没想到，前几日那句“皇叔”或许还真叫对了。
刘成很快回来，面色不大好，轻轻甩了甩拂尘，呵斥在场的内侍卫兵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各位心里都该有个数，在宫里行事，嘴巴可得封得严严实实，明白吗？”
在场人哪敢与他对着干。
刘成将人遣退下去，一脸慌张地凑上前来，“陛下，不好了……前些日子您让下头人查的人……没有，不存在。”
萧时衍恍然道：“怎么会没有。”
没有的话，几乎就代表着凝霜记忆中的父母……是不存在的。
京城口音，来过浏城，最后在那个时间段进入北羌，还有一个人——便是萧岳。
刘成压下内心惊涛骇浪：“陛下，这事可要与莲嫔细说？”
萧时衍摇了摇头。
还没有确定的事情，最好还是不要与凝霜讲，免得她整日担忧到睡不着觉。
现在别说莲嫔了，连刘成都睡不着觉。
谁能想到……这位莲嫔居然可能会是萧岳的孩子。
刘成小心翼翼试探道：“陛下，若莲嫔当真是先太子之女，当……”
如何处置。
萧时衍几乎没有丝毫犹豫，薄唇轻启：“就地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