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沈皇后说了一通，萧时衍也冷静下来了。
他推门进去时，正瞧见凝霜偷摸着赤脚下地。
“回去躺着。”
凝霜马上被吓得跳回床上：“我饿了，找点东西吃……”
“喝完姜汤再用膳。”桌上的姜汤一口未动，萧时衍让殿内伺候的宫人都退下，自己则端着药碗坐下，递到她手边。
凝霜往床里缩了缩：“我自己喝。”
“坐好。”他按住了凝霜的肩头：“洒在床上被褥还得重新换了。”
姜汤冒着热气，萧时衍舀起一勺吹了吹，凝霜凑过来喝，乌发轻抚过他的手背。
嘶——
她吐了吐舌头：“好烫呀。”
“娇气。”
他嘴上这么说，下一勺却多吹了几口气。
待姜汤喝完，两人都安静了，方才的争执仿佛只是做梦。
萧时衍微微偏头问她：“方才怎么和秦妺阑吵起来了？”
凝霜：“秦妺阑说你要娶她。”
这话倒是带着些个人恩怨，但也没有说错，秦妺阑自从知道萧时衍准备选太子妃后就一直以未来太子妃自居。
“她放屁。”萧时衍直接脱口而出，“人家说什么你都信，方才母后还说你不喜欢她，就不选她当太子妃了。”
凝霜忍不住皱了皱眉。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种怨恨从何而来，听见秦妺阑提起萧时衍，她总是会感觉烦闷。
“那……”凝霜小声问：“那你会娶她吗？”
萧时衍很耐心地一遍又一遍重复：“我不会，我不会娶她。”
他突然像是捕捉到什么反问道：“你就为了这个故意往湖里跳？”
“才不是！”凝霜又急了，“她还说……我这样的孤女……而且我是气她总往东宫里送都系，上回是香囊，前日是荷包，昨日居然还送了衣裳！”
她越说声音越高，险些摔下床。
萧时衍一把捞住她：“什么荷包香囊衣裳？”
凝霜瞪大眼：“你不知道，就都是她自己亲手绣的，难看死了！”
“都让人送回去了。”那些东西甚至没有拿到他的跟前。
凝霜倒是起劲了，一直在给萧时衍翻旧账：“还有前几日去礼佛，我看见她给你打伞了。”
萧时衍咬牙切齿道：“然后我就走了，后面我给你撑伞淋湿了半边身子，你都没有瞧见吗？”
凝霜心虚了。
萧时衍却格外兴奋，越聊下去，凝霜透露得也就越多，虽然面上没什么表现，萧时衍却捕捉到了那一丝缥缈的情谊。
可惜凝霜的脑袋就跟蚌壳一样，咬得死死的，怎么都不开窍。
萧时衍继续追问：“还有呢？你就为了这些生气？”
“还不够生气吗？”凝霜突然红了眼，“你们当时靠那么近……”
萧时衍道：“那今天这样，你解气了吗？”
凝霜小声道：“解了吧……”
萧时衍冷笑一声：“你还没解气。前几日秦妺阑大哥送了一盆品相极好的石斛兰过来，是谁浇死的？”
“可秦妺阑同我们说，那是她自己选的……而且……”凝霜往后缩了缩，“我手滑……”
“还有大前日秦妺阑送来布匹，是被谁强占了去？然后又剪坏了。”
凝霜：“那匹青缎太老气了。”
“昨日她炖地党参乌鸡，是谁要走了，最后倒进了土里？”
“那个汤难喝死了！”凝霜直接喊出声，“咸的发苦！”
萧时衍盯着她涨红的脸，忽然笑道：“我懂了，你是对秦家送来的东西都看不顺眼……来人，将那些东西都扔了。”
“算了算了！”凝霜赶紧抱住他的手臂，“怎么说扔就扔，显得我小气。”
萧时衍反手握住了他的手：“不是你小气，是我觉得碍眼。”
他温声对凝霜道：“因为她把我的凝霜推进湖里了，所以我嫌碍眼。”
凝霜忍不住又将他的手臂抱紧了一些，内心却忍不住直笑。
装什么呢，明明知道是我自己跳下去的。
“还有呢？”萧时衍问，“趁今日一并说了，也正好解了你的心结。”
凝霜思考片刻：“还有上个月初七，你陪她去护国寺上香。”
“我在给你祈福。”萧时衍道：“那时候你一连高烧好几日，结果她非要跟过来，没上马车就我就差人送回秦家了。”
萧时衍克制住想要亲她的欲望：“现在说清了？还气不气了。”
“气！”凝霜忍不住踢他，“气你和她走得那么近，气大家还想选她当太子妃！”
萧时衍却是突然问她：“可是你为什么要气这些？”
女孩一下子就被问住了，愣在那边许久。
对……她为什么要气这些，萧时衍爱收谁的东西就收谁的东西，爱选谁当太子妃就选谁当太子妃，与她有什么关系？
一定是因为那个人是秦妺阑！
秦妺阑实在是太讨厌了！
于是凝霜理直气壮道：“因为我讨厌秦妺阑，所以看她哪哪都不顺眼，明白吗？”
萧时衍无奈笑了：“好吧，那我答应你，以后绝对不会让秦妺阑出现在你的眼前，也不会与秦家人有太深的接触。”
一番试探下来，萧时衍心定了一大半。
凝霜这个蚌壳脑袋不能硬撬，得温水慢煮，不能操之过急。
萧时衍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这个耐心，但至少在今日他会克制自己，一点一点让这颗蚌壳打开。
讨厌归讨厌，凝霜还是很明事理的，她嘟嘟囔囔道：“还是不用了，你要当皇帝，肯定少不了与秦家人接触……”
“但是！”凝霜绷着一张小脸，“你以后也不可以再见秦妺阑。”
“好。”萧时衍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我都答应你。”
凝霜这下放心了，与萧时衍这几日那淡淡的隔阂也仿佛消失了一大半。
她双手环住了萧时衍的脖颈，下巴搁在了男人的肩头上：“你还好意思说我，刚才你还凶我，给我擦头发，还扯疼了我。”
少女柔软的身躯紧贴着他的胸膛，萧时衍好不容易平复的心再次猛烈跳动。
“你最近都好奇怪啊。”凝霜轻轻蹭了一下她的脸颊，这是她幼时经常做的动作，“经常对我避之不及，我都还以为我做错了什么。”
萧时衍猛然转头，险些擦过凝霜的唇。
凝霜猛地往后退，脸颊瞬间红了起来：“你怎么转头都不跟我说一声！”
“皎皎……”萧时衍犹豫了半刻，还是对他说，“如果我不是你的哥哥……”
凝霜却困惑地看着他：“你在说什么啊？”
“你本来就不是我的亲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