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达慕大会的成功,如同在草原上投入了一颗定心丸。
七个新部落的归附,使得安阳影响力辐射的范围大幅增加,边境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和平景象。
然而,叶明很清楚,疆域的拓展和名义上的归附只是第一步,真正的融合与长治久安,需要更深层次的纽带。
这一日,叶明召集周廷玉、顾慎、其其格以及几位新归附部落的代表,在府衙商议要事。
“各位首领,安阳与草原诸部如今已是一家。”叶明开门见山,“既是一家,则需同心。同心之始,在于沟通无碍,在于明理知义。因此,我欲在安阳城内,设立一所‘边民学堂’,专为各部落子弟及有志学习之人,传授汉文、算术、以及格物之基础。”
此言一出,几位部落代表面面相觑,神色各异。学习汉文算术?这对他们来说是个新鲜又有些令人迟疑的事情。
草原传统重视骑射勇武,对于读书识字,大多认为那是贵族或祭司的事情,与普通牧民关系不大。
一位名叫巴特尔的部落首领犹豫着开口:“叶大人,您的善意我们明白。只是……孩子们从小在马背上长大,学习放牧、骑射是根本,这读书识字……”
顾慎性子直,忍不住道:“巴特尔首领,读书识字可不是没用!你看我们安阳的工坊,那些图纸、账目,哪个不需要识字算数?以后你们部落要管理草场、核算牛羊、跟商队打交道,不懂这些可要吃大亏!”
其其格此时站了出来,她用流利的部落语言对几位首领说道:“各位叔伯,请听我一言。我当初也不识字,但到了安阳,跟着学了之后才明白,知识就像另一双眼睛,能让我们看得更远。懂得了汉文,我们能直接看懂安阳的技术手册,能更好地理解盟约条款,不会再因为言语不通被人欺骗。学会了算数,我们就能清楚知道自己的牛羊值多少,换来的布匹盐茶是否公平。这并非要抛弃草原的传统,而是让我们的孩子多一种本事,能在未来的世界里走得更好,带领部落更加强盛。”
其其格的话朴实而有力,她自身的转变就是最好的例子。几位首领看着她——这个曾经只懂得弯弓射雕的女真姑娘,如今不仅能说流利的汉话,还能协助管理偌大的毛纺合作社,言谈举止间充满了过去不曾有的自信与智慧,不由得有些动容。
周廷玉适时补充道:“学堂并非强制,全凭自愿。学堂将免费提供食宿,并由安阳府承担所有费用。所学内容,除了汉文算术,也会请部落中的长者,教授草原的历史、文化和骑射技艺,让汉家子弟也能了解草原的智慧与豪迈。此举意在融汇贯通,取长补短,而非替代。”
叶明点头道:“周大人所言极是。设立学堂,旨在培养能沟通汉胡、知晓双方情弊、明事理、有技能的人才。这些人将来无论是回到部落,还是留在安阳,都将成为连接安阳与草原的桥梁,是双方共同繁荣的基石。”
条件优厚,目的清晰,又有其其格这个活生生的榜样,几位部落首领低声商议片刻,最终巴特尔代表众人表态:“叶大人考虑周详,我们……愿意试一试,先各选派五名机灵的少年前来学习。”
“好!”叶明欣然应允,“除了少年学子,我也欢迎各部落派遣聪慧的年轻人,来格物院的‘技艺传授班’短期学习,无论是农耕、水利、纺织还是建筑,只要他们感兴趣,我们都倾囊相授。”
事情就此定下。安阳城内,紧邻格物院的一片空地很快被划出,开始兴建“边民学堂”。学堂的设计也融合了汉胡风格,既有明亮的琉璃窗教室和藏书室,也有宽阔的演武场和马厩。
与此同时,针对成年人的“技艺传授班”率先开课。来自各部落的数十名年轻人,怀着好奇与期待,走进了格物院的讲堂和工坊。他们学习如何使用和保养曲辕犁,了解风力水车的原理,亲手操作改良的纺车,甚至尝试用水泥砌筑简单的墙垣。
起初,语言和习惯的差异让教学充满挑战。但其其格和格物院指派懂得简单部落语言的助手耐心沟通,工匠们则用最直观的操作进行演示。当这些草原青年第一次依靠自己纺出均匀的毛线,或者用自己砌筑的水泥块承受住重压时,他们脸上露出的成就感和笑容,跨越了民族的隔阂。
顾慎偶尔也会跑来“视察”,看着那些曾经只会在马背上吆喝的糙汉子,如今像模像样地拿着炭笔画图、摆弄工具,觉得又好笑又感慨:“老叶,我现在是真服了你了。你这不只是教他们手艺,简直是在换他们的脑子啊。”
叶明看着工坊里热火朝天的学习场景,微笑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当他们掌握了创造美好生活的能力,并且意识到这能力源于与安阳的合作与学习,和平与融合,才会真正成为他们内心的选择。”
知识的种子一旦播下,便会悄然生根发芽。边民学堂的兴建和技艺班的开办,标志着安阳与草原部落的关系,从单纯的政治归附和经济依赖,开始向着更深层次的文化交融与人才培养迈进。
一条看不见的、却更为坚韧的纽带,正在悄然编织,它将维系着这片土地的长久和平与共同繁荣。
安阳的“强边”战略,由此进入了一个更加注重内涵与可持续性的新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