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掺了金粉的朱砂,而且是皇家专用的“赤金砂”,只有御书房和宗人府才能用到。他突然想起《幽冥录》里的插图:秦岳将军的盔甲上,在护心镜的边缘有圈细密的金粉纹饰,与这血字里的金粉如出一辙。书上说,秦岳每次出征前,都会用皇家赏赐的赤金砂在盔甲上画道护身符,祈求平安归来。“王捕头,你来看。”沈砚之指着血字旁边的痕迹,那里有个模糊的掌印,五指分明,掌心处有块月牙形的疤痕,“这掌印的大小和形状,像是常年握剑的人留下的。”王虎凑近看了看,突然脸色大变:“这疤痕……我在县志上见过!秦岳将军的右手掌心就有块这样的疤痕,是当年和北狄首领比武时被砍伤的!”就在这时,庙外突然传来声狼嚎,紧接着是捕快的惨叫。沈砚之迅速吹灭火把,将王虎按在神台后面:“别动!”他握紧桃木剑,躲在门框侧面往外看。只见月光下,几只身形高大的黑影正围着捕快,它们浑身覆盖着黑色的毛发,却长着人的面孔,正是传说中的“黑煞”——被鬼王驱使的凶鬼。黑煞的利爪撕开了捕快的衣服,却在触到护身符时发出声惨叫,爪子上冒出阵阵白烟。沈砚之知道机会来了,他掏出三张符咒,口中念念有词,然后猛地将符咒掷向黑煞:“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符咒在空中燃起金光,如同一道火网将黑煞罩住。黑煞发出凄厉的咆哮,转身想逃,却被金光死死困住。沈砚之趁机冲出庙门,桃木剑直刺领头黑煞的胸口。剑刃刺入时发出“噗嗤”声,像是刺穿了块腐肉,黑煞的身体迅速化作黑烟消散,只留下枚生锈的铁牌落在地上。沈砚之捡起铁牌,发现上面刻着个“秦”字,边缘还有磨损的痕迹,显然是常年佩戴的物件。他突然明白,这些黑煞不是来害人的,而是来守护这血字的。它们挖开新坟,是为了寻找能承载怨气的尸身;它们留下黑灰,是为了指引来人找到这里。“沈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虎扶着受伤的捕快走出来,声音还在发颤。沈砚之将铁牌收好,看着墙上的血字:“这是秦岳将军的魂魄在向世人诉说冤屈。他不是要害人,是要找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他再次看向血字,突然发现“清”字的最后一笔拖得很长,末端指向神台后面。沈砚之走上前,移开破碎的神像头颅,发现底下有块松动的青砖。他撬开青砖,里面露出个油布包,打开一看,里面竟是半块玉佩,玉质与他捡到的鬼面佩如出一辙,只是上面刻的不是鬼面,而是个“岳”字。玉佩上还沾着些干燥的血迹,沈砚之用指尖擦拭时,玉佩突然发出微光,与他怀里的鬼面佩产生了共鸣。他将两块玉佩合在一起,严丝合缝,恰好组成个完整的螭龙佩。龙首的鬼面与龙尾的“岳”字相对,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青光。“原来如此。”沈砚之恍然大悟,“秦岳将军的魂魄将证据藏在了这里,等待能为他昭雪的人。这两块玉佩,就是打开真相的钥匙。”就在这时,山神庙外的雾气突然散去,露出满天繁星。沈砚之抬头望去,北斗七星的位置正好与引魂阵中的铜钱对应,像是在指引着方向。他知道,这只是开始,要揭开百年前的冤案,还有更长的路要走。而那满地的黑灰,墙上的血字,都在诉说着个将军的不甘与冤屈,等待着被世人知晓的那一天。王虎看着合二为一的玉佩,突然挺直了腰板:“沈先生,不管这案子有多凶险,我王虎都跟你查下去!就算是鬼王显灵,也要把真相查个水落石出!”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山神庙里回荡,带着股前所未有的坚定。沈砚之将玉佩收好,用符纸包裹起来——这玉佩蕴含的怨气太重,不能长时间暴露在空气中。他看着墙上的血字,在心里默默说道:秦将军,你的冤屈,我定会查清。然后,他转身对王虎说:“我们先回县城,从县志查起,看看能不能找到当年秦氏旧部的线索。”一行人踏着月光离开山神庙,身后的血字在夜色中渐渐隐去,却像是刻进了每个人的心里。乱葬岗上的风还在吹,招魂幡依旧在摇晃,只是这一次,风中似乎少了些怨气,多了些等待的期盼。沈砚之知道,从他捡起那半块玉佩开始,就已经卷入了场跨越百年的恩怨,而这场恩怨的结局,或许就藏在那本泛黄的《幽冥录》里,藏在县城的某个角落,等待着被揭开。他的摊子就摆在棵老槐树下,铺着块黑布,上面摆着些锈迹斑斑的铜器——有缺了口的铜镜,有断了耳的香炉,还有个巴掌大的铜铃,铃舌竟是用细骨做的他将寿衣挑在树枝上,“阴兵过境会带走新死之人的魂魄,但若只是勾魂,不会留下这样的痕迹。”他想起《幽冥录》里的记载,阴兵通常穿着生前的甲胄,行动时会带着浓重的血腥味,而眼前的牙印却带着股铁锈味——那是长期浸染兵器的味道。继续往前走了约半柱香的时间,乱葬岗的轮廓终于在雾中显现。远远望去,那些新坟像个个隆起的土包,在雾中若隐若现,原本插在坟头的招魂幡都倒在地上,白色的幡面被撕成了条带状,在风里发出“呜呜”的声响,像亡魂的哭泣。“就是这里。”王虎指着片狼藉的空地,火把的光芒照亮了满地的棺材板。那些木板上还沾着未干的黑泥,有些甚至带着新鲜的裂痕,显然是被强行撬开的。最显眼的是口朱漆棺材,棺盖被扔在丈外,上面的“寿”字被抓得稀烂,露出底下的白木。沈砚之蹲下身,用手指捻起点黑灰。灰烬在指尖冰凉刺骨,还没等他细看就化作缕青烟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