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之指着阵眼的卷宗:“你自己看。”他抽出其中最关键的几张——李嵩的假供词、太医院的堕胎药方、北狄密信的译文,还有刘老吏的证词,“这些都是证明你清白的证据,瑞王与北狄勾结,用假太子换掉皇室血脉,你只是撞破了他们的阴谋。”鬼王的长枪突然剧烈震颤,枪杆上缠绕的厉鬼发出尖啸。他缓缓弯腰,玄甲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指尖悬在卷宗上方,却迟迟没有落下,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当他的指尖触到李嵩供词上的血印时,整个县衙突然剧烈摇晃,黑雾中传来无数冤魂的哭嚎。“这是……”鬼王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抓起那张供词,头盔下的眼睛死死盯着角落的血指印——那是个小巧的指印,指节处有个月牙形的缺口,与《幽冥录》插画里秦岳夫人的玉扳指形状分毫不差。玄甲突然“咔嚓”作响,从肩膀处裂开道缝隙,黑气从裂缝中喷涌而出,在半空凝成个女子的虚影。她穿着浅蓝色的襦裙,发髻上插着支银步摇,正是秦岳的夫人苏氏。虚影捧着供词泣不成声,指尖在血印上反复摩挲,泪水滴落在纸页上,竟晕开层淡淡的金光。“这是我夫人的血手印!”鬼王的长枪“当啷”落地,他伸手想去触碰苏氏的虚影,指尖却径直穿过了她的肩膀。黑雾中的哭嚎声更甚,那些被操控的行尸走肉突然跪倒在地,朝着县衙的方向叩首,像是在朝拜什么。沈砚之看着这一幕,突然明白了——当年秦岳被抓时,苏氏曾偷偷潜入大牢,在供词上按了血印作为标记,想日后翻案,却被瑞王发现,不仅篡改了供词内容,还将苏氏秘密处死。这份带着血印的供词,成了夫妻俩唯一的联系。“你的冤屈,我已经查清。”沈砚之将卷宗抛向空中,同时点燃火折子。火苗舔舐着纸页,却没有将其烧毁,反而让上面的字迹在火光中浮现出来,化作幅流动的画面:瑞王与北狄使者在密室会面,太医院的人将婴儿抱进皇宫,李嵩在威逼下画押……“瑞王用北狄王族的婴儿换掉了皇后的孩子,又怕你发现真相,才设下通敌的陷阱。”沈砚之指着画面里的婴儿,“那孩子腰侧的莲花胎记,就是最好的证明。”火光中的秦岳突然怒吼,玄甲上的裂缝越来越大,黑气凝聚成的长枪直指天空:“我要杀了他们!”“可你现在害了这么多无辜者,与当年害你的人又有何异?”沈砚之的声音在县衙回荡,他指着那些跪在地上的行尸走肉,我们得立刻去京城,太子的病就是我们的机会。”赶到京城时已是深夜。沈砚之没有去客栈,而是直接绕到皇城根下的柳树旁——这里是刘老吏说的密道入口,藏在棵老槐树的树洞里。树洞深处有块活动的石板,掀开后露出陡峭的石阶,阶壁上每隔丈许就嵌着盏长明灯,灯油里掺着的朱砂让火光泛着淡淡的红光。“这是当年镇北军留在京城的暗线。”秦岳的虚影从玉佩里飘出,看着石阶旁刻着的军徽,“我当年派了三百亲兵驻守京城,就是怕朝中有人作乱。”他的声音里带着惋惜,“没想到最后只剩这些密道。”密道的尽头连着东宫的柴房。沈砚之推开暗门时,正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他迅速躲到柴堆后,看见两个小太监提着药罐走过,其中一个低声说:“先生说了,今晚的药必须让太子喝完,否则就来不及了。”另一个叹了口气:“真可怜,才二十岁就……”等脚步声远去,沈砚之悄悄走出柴房。东宫的庭院里种着许多玉兰树,只是此刻花瓣都呈诡异的青黑色,像是被阴气浸染过。正房的窗纸透着昏黄的灯光,隐约能看见里面有人影晃动,还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咳嗽声。“那就是太子的寝殿。”沈砚之指着正房,对秦岳的虚影说,“你待在玉佩里不要出来,等我信号。”他从怀里取出套太监的服饰——这是刘老吏提前备好的,袖口还绣着个小小的“医”字,是太医院的杂役太监才能穿的。混入寝殿时,药味几乎要凝成实质。太子躺在铺着明黄色锦被的床上,脸色青紫得像块陈年旧玉,嘴唇干裂起皮,每咳嗽一声,胸口就剧烈起伏,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搅动。床前的香炉里插着三炷黑香,烟气盘旋着钻进太子的鼻孔,让他的眉头皱得更紧。床边站着个穿道袍的术士,正拿着桃木剑围着床幔作法。他的道袍上绣着北斗七星,手里的剑穗却是黑色的,与寻常道士的红色剑穗截然不同。沈砚之注意到他腰间的玉佩——那是块北狄的狼牙佩,牙尖处还沾着未干的血迹。“还没好吗?”术士突然开口,声音与驿站遇到的算命先生有几分相似,只是更加阴冷。守在旁边的太医连忙躬身:“回禀先生,太子的脉象越来越弱,怕是……”术士冷哼一声:“废物!若不是瑞王有令,你们这些太医早就该陪葬了。”沈砚之悄悄绕到屏风后,借着铜镜的反光观察术士的动作。他发现对方每念一句咒语,太子后腰的位置就会鼓起个小包,像是有活物在皮肉下游动。而香炉里的黑香燃烧时,烟气在太子头顶凝成个模糊的黑影,那黑影的轮廓,竟与秦岳的虚影有几分相似。就在这时,锦盒里的玉佩突然剧烈震颤。沈砚之知道时机到了,他故意碰倒屏风旁的药罐,“哐当”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寝殿里格外刺耳。“谁?”术士猛地转身,桃木剑直指屏风方向。沈砚之趁机冲出,桃木剑带着劲风刺向术士的手腕。对方反应极快,侧身避开的同时甩出张黑符。沈砚之早有准备,左手甩出糯米,糯米撞上黑符瞬间燃起金光,将符咒烧得只剩灰烬。“是你!”术士看清沈砚之的面容,突然认出他就是驿站遇到的“书生”。就在他分神的刹那,锦盒里的玉佩飞出,青光在空中凝成秦岳的虚影:“刘缺!你这叛徒竟还敢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