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柳如山,早已惊骇得忘记了呼吸!他死死地瞪大了双眼,眼珠子几乎要凸出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血液奔流的声音在耳中轰鸣!
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这是领悟真意后源师真正压箱底的绝技,是将自身领悟的某种真意与天地源气短暂相合,凝聚出的至高法相雏形!是通往更高境界的门槛象征!
这绝非简单的源力外放,而是意志与能量的完美交融,是“意”的具象化!其威能,远超寻常源术!
柳如山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全身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贪婪地、忘我地捕捉着风暴中心南飞羽的每一个细微动作,感受着那龙卷风暴中蕴含的每一丝玄奥真意波动。
这对他这个三印巅峰而言,是千载难逢的观摩机缘!哪怕只能领悟一丝皮毛,也足以让他突破那困扰已久的瓶颈!
碧绿螳螂似乎也感受到了下方那骤然升腾、让它灵魂都为之颤栗的恐怖威压。
它那双血红的复眼中,第一次清晰地流露出了名为“惊惧”的情绪!它本能地想要振翅逃离这片死亡风暴的中心!
然而,已经迟了。
源气龙卷风暴中心,南飞羽的目光,如同两柄冰冷的利剑,牢牢锁定了上方那惊慌失措的碧绿身影。法身已成,真意凝聚,接下来,便是审判敌人的时刻!
“去!”
南飞羽喉间滚出一个冰冷而决绝的音节,仿佛蕴含着某种天地敕令。
刹那间,他身前凝聚的狂暴源气轰然爆发!
那已非简单的气流,而是化作一条奔腾咆哮的源气之河,裹挟着撕裂一切的威势,裹挟着难以言喻、仿佛触及本源法则的玄奥真意,朝着那碧绿螳螂倾泻而下。
源气洪流所过之处,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尖锐嘶鸣,连光线都似乎被扭曲吞噬。
面对这毁灭性的冲击,碧绿螳螂复眼中血光暴涨,本能地想要振翅腾空躲避这致命一击。然而,它那早已伤痕累累的躯体成了最大的桎梏——剧烈振翅的动作猛地撕裂了它身上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粘稠的绿色血液如雨点般溅落。
剧痛让它庞大的身躯一阵痉挛,透明的翅翼疯狂抖动,发出急促的“嗡鸣”,却也只能极其狼狈地、踉跄着向后倒滑出三四丈距离,在地上犁出深深的沟壑。
就在这迟滞的瞬间,源气风暴已然如决堤洪水般汹涌而至!
狂暴的能量狠狠冲刷在螳螂坚韧却已残破的甲壳之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嗤嗤嗤”异响,仿佛滚烫的烙铁烙过朽木。无数细碎的能量风刃疯狂切割,绿屑纷飞,混杂着血雾弥漫开来。
柳如山心头巨震,这源气风暴的威力远超他想象,正待细看,那席卷天地的恐怖风暴竟如同它来时一般突兀,骤然消散,只留下满目疮痍和刺鼻的能量焦糊味。
柳如山急忙凝神望去,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那碧绿螳螂的模样堪称凄惨绝伦!风暴过后,它庞大身躯上覆盖的坚硬表皮和虬结肌肉,竟被生生刮去了十之七八!
暴露在外的,不再是坚实的甲壳,而是一层薄如蝉翼、泛着诡异油绿光泽的薄膜。
透过这层几乎透明的薄膜,隐约可见其下包裹着的、微微搏动的脏器轮廓,绿莹莹的,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生命力。
唯有颈部以上的头颅还算相对完整,狰狞的口器开合着,发出微弱的气音——显然在最后关头,这凶兽感受到了死亡的冰冷气息,拼尽最后一丝力量护住了自己的要害,才勉强保住了一丝生机。
见那不可一世的巨兽气息奄奄,如同风中残烛,柳如山紧绷的心弦稍松,脸上刚露出一丝劫后余生的喜色。然而,他眼角的余光猛地捕捉到一道急速下坠的身影!
是南飞羽!
方才还如同战神般屹立半空、释放出毁天灭地一击的南飞羽,此刻竟如同断了线的风筝,面如金纸,毫无声息地从空中直直坠落!
柳如山肝胆俱裂,口中一声暴喝:“飞羽兄!”
他脚下猛地发力,泥土炸裂,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般激射而出,终于在千钧一发之际,抢在南飞羽的身体重重砸落在地之前,险之又险地将其接入怀中。
入手处一片冰凉沉重。柳如山低头,只见怀中的南飞羽面无人色,嘴唇灰败,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
他艰难地睁开眼,眼神涣散而焦急,用尽全身力气抓住柳如山的手臂,声音细若蚊蚋,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绝望:
“柳…柳兄…此獠…修为远超你我…我…迫不得已…动用了…焚血禁术…才…勉强催动…凝意法身…反噬已至…我走不掉了…快走…趁它还未缓过气…你…快走!”
“休得胡言!要走一起走!”柳如山心如刀绞,没有丝毫犹豫,就要将南飞羽的手臂拉过自己肩头,准备背起他逃离这险地。
“放手!”南飞羽不知从哪爆发出最后一股力气,猛地挣脱了柳如山的手,身体失去支撑,“砰”地一声重重摔落在地,溅起一片尘土。
他痛苦地蜷缩了一下,脸上交织着痛楚与难以言喻的悲怆,声音嘶哑却带着决绝:“带着我…就是…死路一条!你…还不明白吗?!”
柳如山被这突如其来的抗拒和嘶吼震住,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看着结识数日的朋友惨烈至此却仍在为自己求生路,一股巨大的悲愤和无力感瞬间攫住了他,喉咙里像堵了块石头,一时竟无言以对。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与悲怆弥漫的刹那——
一道细微却尖锐到足以刺破耳膜的破空声,毫无征兆地撕裂了死寂的空气!
“噌——!”
柳如山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的本能已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几乎是破空声响起的同一瞬间,他腰间的佩剑已然化作一道匹练般的寒光出鞘!剑身精准无比地横亘在声音来源的方向!
“铛!”
一声清脆刺耳的金铁交鸣声炸响!
一蓬细碎的火星在剑刃与来袭之物碰撞处迸溅开来!
巨大的冲击力顺着剑身传来,震得柳如山手臂发麻。他定睛一看,死死钉在自己剑刃上的,赫然是一根约莫尺许长、通体碧绿、宛如淬毒玉石打磨而成的尖锐骨刺!
其上缭绕的凶戾气息,冰冷刺骨!
“不好!它……它还没死透!”
一声嘶哑、近乎破裂的呐喊,如同垂死野兽最后的哀鸣,狠狠撕破了血腥凝固的空气。南飞羽整个人几乎嵌进了染血的泥地里,胸腹间可怕的伤口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
他挣扎着抬起沾满尘土与血污的脸,目眦欲裂,眼球上密布的血丝仿佛要爆开,用尽残存的所有力气发出这声惊骇欲绝的警告。那声音里,是直面深渊的绝望与不甘。
柳如山正欲回身查看同伴伤势,闻声心头剧震,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他猛地扭头,目光如电,死死锁向那本该毙命的碧绿螳螂。
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那庞大的、一人来高的碧绿凶躯,此刻竟诡异地坍缩了近半!原本光滑坚韧的碧绿甲壳变得暗淡无光,布满蛛网般的裂痕,仿佛被抽干了内部的支撑。
更令人心悸的是,它原本修长的四肢关节处,竟破甲而出数根惨白中透着淡绿幽光的狰狞骨刺!这些骨刺尖端锐利,边缘带着细微的锯齿,闪烁着不祥的源力光泽,如同死神新生的獠牙。
原来如此! 柳如山瞬间明悟,方才那差点将自己洞穿的尖锐骨刺,并非外物,竟是这凶物以燃烧生命本源为代价,强行抽取源力与体内骨骼凝聚而成!
这无疑是自杀般的行径,却也让它获得了最后、最致命的搏命之力。
那对巨大的、如同地狱深渊入口般的血色复眼,此刻正死死锁定着他们。瞳孔深处,再无一丝属于野兽的狂暴混乱,只剩下一种纯粹到令人骨髓发寒的、冰冷刺骨的仇恨!
那目光仿佛在无声地咆哮,传递着玉石俱焚的疯狂意志:“死!也要拉着你们一起陪葬!”
“柳兄!走!再不走就真来不及了!!”南飞羽的吼声带着濒死的焦灼与不容置疑的催促,强行拉回了柳如山的心神。
他深知柳如山根基扎实,战力在三印圆满中堪称顶尖,但……那终究只是三印!面对一头彻底疯狂、不惜燃尽最后生命也要同归于尽的四印凶兽?这根本就是螳臂当车,十死无生!
“唉——!”
一声沉重得仿佛承载了千钧之力的叹息,从柳如山喉咙深处滚出。这叹息里,饱含着太多的无可奈何与锥心刺骨的挫败。
自他离开凤栖城,踏上这荆棘遍布的旅程,类似的无力感,如同跗骨之蛆,一次次啃噬着他的骄傲。
为什么? 一个声音在他灵魂深处疯狂呐喊。
若我天资卓绝,修为一日千里,又怎会被困在这一印源者十余载,受尽冷眼与讥嘲?那些轻蔑的笑声,如同毒针,至今仍隐隐刺痛耳膜!
若我拥有那传说中、足以俯瞰一域的域主级伟力,又怎会眼睁睁地看着……看着霜公主……被那冰冷的炉火活生生炼化,连一片衣角都护不住?!
那撕心裂肺的绝望场景,瞬间在脑海中炸开,带来窒息般的痛苦。
若我此刻已是四印源师,甚至更强……又怎会让南飞羽兄弟,为护我而落得如此濒死境地,只能趴在地上绝望嘶吼?!
无穷无尽的自责、对命运不公的愤怒、对自身弱小的痛恨……种种情绪如同狂暴的熔岩,在柳如山胸中翻腾、冲撞,几乎要将他撕裂!
“我……不……甘……心……啊!!!”
这四个字,如同从九幽炼狱最深处挤出来的诅咒,低沉、沙哑,每一个音节都浸透了滚烫的血与恨。
他死死地低着头,脖颈上的青筋如同扭曲的虬龙般根根暴起,牙关紧咬,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
下一刻,他猛地抬起了头!
那张原本坚毅沉稳的脸庞,此刻因为极致的愤怒与不甘,已然彻底扭曲!肌肉狰狞地虬结着,双目赤红如血,瞳孔深处燃烧着近乎实质化的疯狂火焰,仿佛要将眼前的一切都焚为灰烬!
那神态,再非一个理智的源师,而像极了黑暗中蛰伏已久、饥肠辘辘到濒临疯狂的凶兽,终于死死锁定了它垂涎已久的、肥美的羊羔!目标,正是那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碧绿螳螂!
就在这千钧一发、理智即将被疯狂吞噬的刹那!
一道微弱的灵光,如同刺破厚重乌云的晨曦,骤然划过柳如山沸腾的脑海——是无忧子道长传给自己深奥无比的真意操控之术!先前道长在百草轩密室中,孜孜不倦为其讲授,信手拈来般演示的画面,此刻无比清晰地浮现。
“只饮晨昏一缕风…”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念出了这句口诀。声音低沉,却仿佛蕴含着某种撬动天地的韵律。
一言出,四方动!
话音未落——
平地骤起狂风!那风并非杂乱无章,而是以柳如山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无形的漩涡!头顶低垂的阴云被这股沛然莫御的力量瞬间撕开、驱散,露出其后湛蓝的天空!
地上的尘土、碎石、断裂的草木,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攫住,狂暴地倒伏、旋转,发出凄厉的呜咽!
更为惊人的是,天地间无处不在的源气,仿佛受到了至高无上的召唤!它们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如同百川归海,疯狂地涌入柳如山的身躯。
这股磅礴的能量洪流,粗暴地冲刷着他的四肢百骸,冲击着全身每一个细微的穴窍,带来撕裂般的胀痛,却也带来前所未有的充实!最终,这些被强行炼化、提纯的源力洪流,如同找到了宣泄口,从他紧握剑柄的十指间奔腾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