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川却摇了摇头,伸手拿起墙角那顶编得紧实的草帽扣在头上,语气笃定:“我不困。既然白天摸清了矿上的大致地形,正好趁夜里清静,去把周围的情况再细化摸一遍。那些护卫换岗的时间、巡逻的路线,还有矿场外围的围栏哪里松动、哪里有监控死角,都得记清楚,往后你要四处勘察,知道这些才能避开麻烦,调查也方便些。”
赵辞知道他的性子,认定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只好点了点头,语气里满是化不开的担忧:“那你一定得小心,别靠太近硬闯,若是被他们发现了,不光计划受影响,你也容易吃亏,得不偿失。”
“嗯,心里有数。”张川应了一声,推开门,身影瞬间融进了浓稠的夜色里。矿上的夜格外黑,只有几盏昏黄的矿灯在远处晃动,衬得四周更显寂静。赵辞站在窗前,手扒着窗沿,一直看着他的身影穿过院子、拐进巷道口,彻底消失在黑暗中才收回目光。他手里紧紧攥着那份画了一半的煤矿地质图纸,指尖都有些发白,心里反复默念着——一定要平安回来。
这煤矿不比别处,夜里巡逻的护卫比白天更警惕,加上四处堆放的器械和黑漆漆的矿洞入口,稍不留意就可能出事。赵辞坐立难安,索性搬了张椅子守在窗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院门口的方向,连桌上温着的茶水凉了都没察觉。
张川在矿场里像一道灵活的影子,脚步轻得几乎没有声音。他受过专门的潜行特训,对环境的感知异于常人——哪里有脚步声传来,提前半分钟就能预判方位;护卫换岗时的闲聊声飘过来,他能精准算出交接的间隙有多长。那些看似严密的巡逻路线,在他眼里处处是可钻的空子,几个来回下来,就把护卫的换岗规律、重点看守区域摸得一清二楚,甚至连哪处围栏的铁丝网有个不起眼的破洞都记在了心里。
半个多小时后,院门外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赵辞猛地站起身,就见张川掀开门帘走了进来,草帽上还沾着点夜露,身上却没带半点狼狈。
“回来了?”赵辞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悬了半天的心总算落了地。他压根没睡,就这么睁着眼担心了一路。
张川摘下被汗水浸得有些发潮的草帽,随手往门边的木凳上一放,声音里带着几分刚探查回来的疲惫,却条理清晰:“西边的护卫换岗是一刻钟一次,间隔短,不好下手;东南角的巡逻最松,那边有段围栏年久失修,底下能绕过去。另外,矿场深处好像藏着个废弃的老矿洞,入口被厚铁板挡着,上面还焊了锁,守卫看得挺紧,说不定藏着什么猫腻。”
赵辞坐在桌边,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认真听着每一个细节,听完点了点头,又忍不住抬头叮嘱:“都记下了。不过记住,往后探查能避开人就避开,安全始终是第一位的,别为了贪快冒风险,咱们不急在这一时。”
张川“嗯”了一声,目光扫过赵辞眼底的红血丝——显然又是一夜没合眼。他皱了皱眉,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天快亮了,你先睡会儿,剩下的事等天亮了再说。这里有我盯着,出不了岔子。”
赵辞这才松了口气,点了点头。看着张川沉稳的侧脸,心里莫名安定下来——不管处境多棘手,只要有张川在身边,似乎再难的坎儿,都能踏过去。
另一边,赵磊按计划在煤矿外等了一夜。天刚蒙蒙亮,他看着自己安排的两个手下,沉声问道:“怎么样,里面有动静吗?人出来了没?”
一个装作摆摊卖杂货的汉子摇了摇头,另一个蹲在墙角卖烟的也跟着应道:“赵队长,里面静悄悄的,还没任何消息传出来。”
话音刚落,煤矿的大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道缝。张川的身影出现在门内,刚要迈步,就被门卫拦住了。
门卫老李探着脖子,一脸为难:“这位同志,实在对不住,按规矩,现在不能随便出去。”
张川心里一紧——昨晚跟赵磊约好今早传消息,这要是出不去,外面的人怕是要着急,万一冲动行事就糟了。他故意沉下脸,语气带着几分火气:“规矩?难道你们不知道我们赵教授烟瘾大吗?这都断了大半天了,要是犯了瘾影响了工作,你们姜局长怪罪下来,你担待得起?”
老李脸上露出犹豫,手还拦在门口没放。张川见状,心里有了数,索性转身作势要往回走,嘴里嘟囔着:“算了,我不出去了,这就去找你们姜局长说一声,就说你不让买烟,耽误了赵教授的事。到时候他老人家生气了,可跟我没关系。”
老李一听这话,脸“唰”地白了,手里的矿灯都差点没攥住。他在这矿上守了快十年大门,最清楚姜虎的脾气——那家伙是矿上的安保队长,眼里揉不得沙子,发起火来别说扣工资,说开除谁就跟掐灭烟头似的干脆,自己一家老小全指望这每月三十几块的工资活,上有瘫痪的老娘,下有俩上学的娃,哪敢赌?
他慌忙往前凑了半步,张开胳膊拦住张川,脸上堆起比哭还难看的讨好笑容:“哎呀张师傅,看您说的,都是误会!门口拐角就有卖烟的,红牡丹、大生产都有,我这就给您开门,快去快回啊!”
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管他是不是真的为了买烟,赵教授可是矿上请来的贵客,听说带着上头的任务来的,要是真耽误了正事,姜虎第一个就得拿自己开刀,这身饭碗保不住;就算是假的,张川这小子平时看着闷不吭声,真要是硬拦,指不定闹出什么事,只要自己不上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出去,他也犯不着跟自己过不去。至于对方出去想干什么,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只要不连累到自己的铁饭碗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