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江浪涛稍停歇,问剑山庄,问剑台上。
一黑衣男子单手持枪,饶是纹理粗劣的黑色衣衫,如今随着些许料峭寒风飘摇也是飘逸。
立在台上顶着那张稍显从容的黑脸,倒还真掩不住那浑身的俊气。
山庄里头一些江湖豪门的压寨夫人小姐目不转睛瞧着,就是觉得这阿扁虽然黑,但就是不丑,顺眼的很...
“额~”
直至台边颓然落败的剑横山发出一声细小呻吟,问剑山庄众人才回神来,一个呼吸间立时问剑台下爆发出声声嘈杂,响起连连吞咽口水之声。
“嚯...”
有不少人还是脑子发懵,扭头同一边同伴梦游般发问道:“他真赢了?”
“....真赢了,而且还是碾压...”
正当台上黑衣男子阿扁,抬枪直指看台上那武当面色红润的少年郎张玺之时,猛地观景台上传来一声爆响!
嘭!
却见一道金白交纹长袍男子一掌拍碎红木扶手,手中提起一把明晃晃云纹宝剑,猛然蹬地直奔台上那黑衣男子!
同时口中伴有暴喝之声!
“竖子安敢这般狠辣!”
众人瞳子一缩,扭头定睛一看,是问剑山庄庄主!
剑喻文!
观景台上各门派话事人齐齐色变,问剑山庄上下众人近乎同一时间哗然一片!
哗——
谁也没想到堂堂问剑山庄庄主,老牌大宗师竟然会这般失态要上场对一个后生动手!
特别一边那般多大人物都在场看着!
天勾老人不屑轻嗤一声,毫不留情面讥讽道:“‘犬子逗大家玩’,简直丢人显眼。”
自己徒弟输了剑横山,剑横山如今这般惨败,心里舒坦的很。
一旁绣天鹤面色不改,倒十足沉得住气,并未对眼前变故有多惊讶,反倒还在饶有兴趣盯着李卯观察。
剑喻文飞身破风之下,老一辈剑招浑厚气势自是剑横山所不能比拟!
风驰电掣直接从观景台跃向二十来步开外的问剑台,剑尖所对直指李卯眉心!
李卯剑眉一挑,眸子微眯酿起丝丝煞气,抬手举枪,氤氲起丝丝黑白真气将准备领教一番这打了小的,大的要出面的老庄主。
但还不等剑喻文先落了地,下一瞬却先见一道白影快了三分落定问剑台。
却见那高挑白衣女子抬手横剑,冷眸无情淡漠,蛾眉轻蹙,浑身气势陡然拔地而起!
清叱一声:“剑喻文,你好大的胆子。”
李卯一愣,转而收枪往前凑了凑,敛去真气,立时成了一被欺凌的委屈后生。
台下看客冷不防发出一声惊呼:“是清璇剑主!”
剑喻文脸色一变,落于问剑台上冷不防收剑,眉头深深皱起,眼中闪过莫大忌惮。
她清璇剑主向来不是这种多管闲事的人!
踏踏——
剑喻文面色阴晴不定间,黑衣男子身前又是再度齐齐站定几道身影。
玉衡山掌门,道宗祝梓荆柳眉紧锁,抽出中空湛月剑斜指地面,剑面荡漾寒光,柳叶眸间俱是护犊子般的怒焰。
剑喻文眸子呆了呆,瞬息间表情就有些发怔,不懂为什么这两人反应为何如此迅速。
就这两人挡在前边,无论是实力还是身份,他都不能再进半步。
阴晴不定间剑喻文最后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一时间两方人马就这般僵持对峙。
问剑台下看客见状均是神色微妙,噤声旁观,主打一看热闹不嫌事大。
这山沟沟里的黑衣男子着实有两把刷子,但是人问剑山庄为了此次把他们少庄主捧得起飞,等着一鸣惊人,结果你毫不给情面将人一代天骄挑落下地。
当着这么多本来要观望人夺得桂冠的看客的面,打得方才春风得意的剑横山落花流水毫无还手之力,甚至半死不活的....
换谁谁不破防?
也不能怪剑喻文,只能说气急之下有所失态。
但话又说回来...
怎么的这剑喻文刚要出手,台上就蹦下来三个平常见一面都难的白衣仙子?
一个尼姑在庵里潜修,对红尘世俗不大关心的。
一个清璇剑主出了名的性子淡薄,不食人间烟火日日在昆仑山上清修。
道宗他们倒是能理解,出了名的善心夫人,老好人。
嫉恶如仇的,看见这种坏规矩,以大欺小的事不得出手彰显正道风范。
啧...
台下众人眼睛都快看不过来了,个个看一眼都感觉眼睛被什么灵液洗涤了一般。
可偏偏三人此时竟然都挡在一个黑小子前头。
这黑小子走了什么桃花运,以后在山里放牛跟老乡唠嗑这事估计能吹一辈子。
江湖四大美人来了俩,隐隐像护犊子一样。
还有个寡了十来年的美艳夫人,不比四大美人差,还跟四大美人里头的北青衣关系还近...
完全是套近乎一个,另一个你胆子大些其实也不是没机会....
嘶,我等正道人士岂能有如此龌龊背德心思?
问剑台上。
瘫倒的剑横山已经被匆匆赶来的剑庄仆役搀扶起身,剑横山起身破碎衣衫下,肉眼可见内里凹陷,满嘴的血沫,那俊朗风姿也随着头发杂乱而消失不见。
剑喻文看在眼里,猛然握紧双拳,看向那挡在黑衣男子前方的三道白衣人影还是心平气和道:“此子心狠手辣,先是坏了规矩偷袭横山,后边又心狠手辣,将我儿打去将近半条命!”
祝梓荆仅是淡淡掀起半边眼角,面无表情睨了眼,仍旧未曾放下手中湛月长剑。
台上玉白貉饶有兴趣盯着那坚定的跟保护情郎一般的祝道宗,转着眸子摩挲下巴。
若说这祝梓荆跟李卯没点故事就是打死她她都不信。
说到这儿...
好像当初她去胭脂楼里找黛绮儿当言柜玩的时候,祝梓荆一边就跟着个面具男,是叫天煞来着?
那天煞多半就是李卯。
......
玉白貉左思右想间,突然坐直腰杆,轻蹙眉宇后知后觉察觉出了些许不对劲儿。
“那面具男是李卯?”
但她当时又没有遮掩面貌....
玉白貉大脑见电光火石咔咔一顿运转,蓦地回想起某个死变态让她喊主人,看她洗澡的场景来....
而后,黑色斗篷下的玉白貉玉面通红,默默紧咬银牙,偏头一阵心里痛骂。
……
问剑台上。
剑喻文面上带起几分为难,涨红中带着些许铁青,但还是义正言辞道:“祝道宗,非我剑某唐突,而是此子实在人神共愤!”
“年纪轻轻就这般目中无人坏人规矩,若不加以惩戒日后岂不是必成大患!”
两边圣姑剑主到底不喜跟外人多言辞,祝梓荆接过话头半步不退:“剑庄主此话可当真不是小儿嬉闹?”
“你我台上台下人看的清清楚楚,方才两人过招动辄便是杀招,就这般时候若还要手下留得几分力气,岂不是将自己的性命拱手相让。”
“亏你剑喻文率领问剑山庄在江湖雄踞多年,这种不过脑子之言也能说得出来!”
一边慈宫圣姑恰到好处帮腔,淡淡道:“剑庄主,老衲不过一尼姑,管不得江湖上那些打打杀杀,但也晓得一个理字,打了小的大的要上场,你杀我我杀你,届时江湖可有宁日?”
“况且雁江大会你问剑山庄乃是东道主,这般自己不守规矩,岂不是打自己的脸,还望剑施主三思而行,莫要因为一时气头上酿下大祸。”
“今日,这位少侠,我白云庵要保。”
祝梓荆不遑多让,寒目利落道:“若是剑庄主剑庄内还有此种青会天骄,大可将人引荐而出替令郎报仇,若是没有,今日我玉衡山也势必保他。”
“嚯,道宗这般有气势,巾帼不让须眉。”
“真漂亮....”
“你们说圣姑她这么...算了,不说了,有辱佛祖。”
师清璇闭目抱剑,虽然没有吭声,但那冷的渗人的气势就已经表露态度。
昆仑山不保也多半不会让剑喻文这般坏了规矩。
问剑山庄若是以大欺小,是败坏他们整个江湖剑道的颜面。
台下人静静看着,吃瓜吃的那叫一个起劲儿,感觉比打擂精彩几百倍。
剑喻文胸口几个起伏,完全是没想到台上平日里喜欢作主张折中的柳夜华还没动,这三位平日不大管事的女子倒先挡在前头。
他本想趁个出其不意给这小子一个教训,若是真要对峙,他必定是不占理。
事到如今....
剑喻文一言不发,转头瞟了眼问剑台下,问剑广场上竹条床上被担走的剑横山,心口猛地一抽,咬牙恨恨不甘甩袖转身离去。
他为了横山的今天,不知道花费动用多少资源人脉!
将半座江湖都请了过来,堪称是近二十年内的江湖盛世!
本想横山就此能在雁江大会一飞冲天,谁曾想竟然被这般棒打奄奄一息。
“剑庄主,你是不是心里很不爽?”
冷不防,那嘈杂哗然的广场猝然寂静,齐刷刷投向问剑台上那黑衣男子。
剑喻文将迈开脚步,下一瞬便顿住而后扭头皱眉,不善看向那黑衣小子。
“什么意思?”
李卯手持长矛,招摇越过三人,四面环顾将剑喻文晾在了一边,朗声道:“敢问青会里,可还有人要上台挑擂?”
问剑台下鸦雀无声,无一人应答。
李卯又抬头看向观景台,遥遥对上台上那武当山,面色红润的少年郎张玺跟柳夜华:“敢问武当山的小天才是否有意?”
那张玺看看柳夜华,又看看自己,像是跟柳夜华眼神交流。
柳夜华头摇的像个拨浪鼓,哪里敢将自己武当山的宝贝疙瘩往那一枪把剑横山抽了个半死的问剑台上送,苦笑否认道:“少侠莫要顾虑我们。”
至此,李卯轻轻点头满意收回视线,转而再度眸子平视眼前剑喻文。
“老登,咱们青会不是有个规矩。”
众人齐刷刷屏息凝神,瞪大了眼睛清空了耳朵想听这黑少侠要说什么。
李卯一字一句道:“青会魁首者,可攻黄会擂。”
一言出,祝梓荆率先蓦地扭头,发丝于脑后甩起,荡起香风阵阵,丝丝怨气恼火自眸中氤氲而起。
她就是傻子也能猜出来这登徒子后边要说什么!
李卯却是好像没看见,抬手一举红缨枪,直指剑喻文!
“我给你个替你儿子报仇的机会。”
“我攻黄会擂,第一个打的就是你!”
哗——
一言出,满堂哗然!
阵阵嘈杂哗然声冲天而起,仿若凝实发出来道道波纹,震得一旁竹林簌簌作响!
此子好生狂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