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府内外,玉石大道之上玉石破碎,迸溅无数血花,卫兵死尸躺满一地。
天上落花飞红,柳叶飘零,天地间满是狼藉。
身后铁骑已然将楚王府外卫兵清扫一空,包括两名千户,同时王府内赶来驰援之江湖异士,虽然本领不凡,但也挡不住铁骑合围,几个冲锋下便折戟沉沙,死于马蹄之下。
李卯手握长枪,黑袍随风飘摇,浑然不顾衣襟之上鲜红血点,倒稍作打量眼前熟悉建筑景致。
到最后缓缓取下面上貔貅面具,露出一张眉飞入鬓的俊美面皮来,也不打算再藏着掖着。
旁遭尚留一口残气之人,看见这熟悉面庞无一不惊得肝胆欲裂,伸直了手指瞠目结舌又说不出半个字来。
李卯目视远处一栋楼阁,气宇轩昂,牌匾之上写有琅琊二字。
视线稍一回落,又落在那一排临弯水的雅致排苑之上。
李卯没有多说,让铁骑封锁府门,旋即拎着长枪一步一步朝琅琊阁迈去。
前行约莫数十步,越过一道花园小路,最后站定于那琅琊阁外约二十步外。
依稀可见琅琊阁下石狮之前,站着两道人影。
一身子修长,鹰钩鼻却生的温和,身穿黑白鹤氅的绣天鹤。
一身子微胖,面色唏嘘一副果然如此的太监福六安。
李卯掂量掂量手中长枪,丝毫不以为然,直直到了两人跟前十步开外。
“小王爷,别来无恙。”绣天鹤点头一笑,不像仇敌,倒像久别重逢的老友。
一旁福六安面色复杂,自己也不晓得眼睁睁看着这年轻后生,将他们楚王府的蛰伏隐忍击碎是个什么感受:“监察使大人倒是好手段,一招假死瞒天过海。”
李卯微抬下巴,桃花眸子并未正眼看福六安:“何需跟我客气,你们楚王府当年渭水畔对我们下手更是好手段。”
李卯又看向绣天鹤道:“绣天鹤,据我所知,你是要天火教势力发展才臣服于宋卫,事到如今大势将倾,你难不成看不清局势,还要同我和玉前辈作对不成?”
“我给你个机会,给你天罡坛一个从良的机会。”
“你意下如何?”
绣天鹤却是出乎意料的摇摇头,轻叹一声也不晓得是释然还是唏嘘的笑:“白貉的眼光比我好,这一点我认。”
“但是恕绣某不识抬举,要拒绝殿下美意。”
李卯剑眉一皱,想不明白绣天鹤有什么理由要拒绝。
绣天鹤却是笑着道:“当时白貉年纪还小,想事情浅得很,所以有些事情我当时并未同她言明。”
“当初前天火教教主,也就是白貉他爹刚走,她们母女两人势微,当时的天火教可谓一盘散沙,多是穷凶极恶之辈,是个人都觊觎那个位子。”
“而当时天火教各分坛实力还不像现在这般分层巨大,近乎是势均力敌,唯有少数坛主身手出色,但也仅是少数,并不能左右局势。”
“当初之所以天火教能稳固下来,不是因为我的能力,而是我借用了楚王的力量,不停的清洗换人,才将一盘散沙重新拧成一股麻绳。”
“后面天火教死而复生越走越高,势力越来越大,也都是背靠楚王。”
“所以,我投靠楚王并不是像白貉所想那般贪图权势,而是自开始天火教能有今天,就一直靠的楚王。”
“如今楚王有难,绣某自然也不会当那知恩不报,不忠不义之人。”
李卯皱眉道:“那你为何此前不同玉前辈说?”
绣天鹤摇摇头:“白貉性子冲,随她爹,那时候她娘刚出事离世,性子更是一点就着,当时便瞧不起我跟官兵靠太近,堕了天火教的威风。”
“但我又不得不这般做,所以解释也不过是无用之功,索性也就没必要解释。”
“随后一直便闹矛盾到了现在,但白貉年长独立,倒也不再要我在一边看着,也算宽慰。”
绣天鹤缓缓抽出来那把骨剑,斜点地面:“殿下,绣某不会叛。”
福六安对于绣天鹤反应微微侧目,心里不由得竟然生出来几分与有荣焉之感。
都说天火教是大周第一邪教,魔教,尽出不三不四九流之辈。
但偏偏这三言两语一出,又兀自横生一真君子。
李卯微微抿唇,头回正眼打量起跟前这江湖里头的儒雅中年男子起来。
比起成王败寇,他倒更欣赏一个在败后坦然不见丑陋的忠义之徒。
踏踏——
身后一百铁骑闻声而来,视线冰冷看向同他们世子对峙的两人。
“好一个不会叛。”
李卯蓦地一抖枪花,抬手定下铁骑,冷哼道:“绣天鹤,自从上次过后,老子一直想找你过过招,现今我给你一个机会。”
“我不让铁骑出手,你们两人合力打得过我,活,打不过则死,敢否?”
绣天鹤不卑不亢抱拳道:“殿下相邀,绣某不敢不识好歹。”
福六安却是看一眼琅琊阁,轻轻摇着脑袋。
无论能不能打赢,王爷死,他总归要跟着死。
只是这小子这般拿大目中无人,他也不晓得能否趁机将其毙命。
不过福六安这个念头并未持续多久,下一瞬李卯气场全开,阴阳真气蓦地萦绕于体表,浑身向外迸发出一股强大气势,福六安念想瞬间消失不见。
绝嗣毒,没了。
切切实实的没了。
福六安面色凝重,心底最后一丝反扑的侥幸荡然无存。
这股真气极为精纯强大,非寻常大宗师所能比拟,没有迈入圣手,也已摸到圣手门槛,就算绣天鹤为圣手,旁边铁骑虎视眈眈,他们也难以短时间杀死他。
二十岁的圣手。
福六安倒显麻木,好像什么先例出现在眼前这年轻后生身上都没什么好稀奇的。
绣天鹤毫不吝啬褒奖道:“世子殿下比上次雁江大会风姿更盛,实乃后生可畏。”
李卯扎紧马步,双手一前一后握紧枪杆,眸子凌厉道:“偶有所得,不劳坛主挂念。”
一片翻飞柳叶于三人跟前摇摆不定。
李卯一挑枪尖,将那柳叶倏然钉在枪头之上,下一瞬!
福六安微胖身子却轻盈如同鬼魅,双脚蹬地,倏然作掌裹挟掌风真气,一步迈去一丈,直直拍向李卯胸口!
上来就是杀招,摆了明你跟绣天鹤是老相识,我跟你可不是!
李卯眼神一凝,低喝一声提气扎起马步,手握枪杆自胸前往上一抬!
铮!
福六安一掌击在枪杆中间,势大力沉,就是金质枪身都发出声声铮鸣,颤动连连!
两人将一交手,绣天鹤默然轻吸一口气,继而同时抽出骨剑手臂蓦地抡圆,突出骨刺悍然砸向李卯肩侧。
李卯往上抬枪杆顶开福六安掌力,转身扫荡龙纹枪尾,迫使福六安避让躲闪,让出空间后左手握枪,右手自枪屁股猛地往前送去,长枪一动!
长枪快若电弧刺向绣天鹤胸口!
绣天鹤被逼收剑,但李卯身后福六安如同狗皮膏药般见人调转注意,立时自绣花袖口之中吐出一把袖剑,一个飞扑,红了眼发了疯般虎跃刺向李卯脖颈!
李卯背后中门大开,毫不设防,好似就此要稳稳吃上这一记突袭。
福六安也这般想,但容不得他懈怠,隐隐就见六寸袖剑离李卯脖颈仅一步之差!
但见下一瞬!
李卯桃花眸子微睨,淡漠没有一丝人气,似有黑白两色氤氲,隐有看恼人蠕虫般的冰冷。
下一秒快的甚至都没留下虚影,腰腹一转扭过半个身子,龙纹金枪蓦地一挑送去!
扑哧!
“你急着上路,那本世子就送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