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大道,未央玉台前。
武王世子良久未至,道路两侧等待许久的数万百姓难免意兴阑珊,不过风卷云舒,天边映出一抹金光,转眼瞧见一白衣公子座下一匹血红骏马卷起尘灰于那缕金阳照射下远远奔来,人群短暂停顿凝凝滞,一息过后兴奋叫喊之声再度冲上云霄。
男子声音粗犷浑厚,按着大太阳底下理应女儿不如君,但现在这未央玉台前近处所听,男子声响被压得死死,女子不要命的叫喊犹为明显。
江南扔绣球,京城扔手帕,但手帕不比绣球好扔,沿着随风飘落一地,白玉石大道浑然如同铺满了上好绸缎地毯般五颜六色,色彩斑斓。
高两丈未央台上头,垂盖幕帘里头钗紫夜蓦地坐直身子,凤眼里头透着喜色,嘴里直嘀咕终于晓得过来。
远边马车中萧秋水护着肚子,笑容甜甜。
“诶?谁家夫人这么不知羞,把丝袜收回去!”
李卯额头汗涔涔回望一眼地上那条贵物,感叹北边女子比江南要彪悍许多,轻驾马,不多时到了未央台前,停马极正经拱手一礼:“太后娘娘。”
“平身。”
钗紫夜语声冷淡,仅一眼便生生掰开视线,暗自心里告诫大庭广众之下不要眉目传情,命人抬着凤辇下了未央玉台,宋理还等着在金銮殿给澹台琼跟李卯授勋封赏。
李卯不远不近跟在凤辇后头,那头宋若本同萧秋水是同乘马车而来,见李卯一旁位子空着,也不管怀孕的小娇妻,要了底下金甲禁军一匹战马,准备过去搭话。
不过宋若屁股刚挨着马鞍,却见澹台琼轻喝一声“驾”,声随马动,即刻飞快奔驰,先于他瞬间到了李卯身侧空位,李卯侧过头来先是愕然,又温和一笑,澹台琼同样一笑,笑得大方。宋若手中缰绳顿住,底下战马扬着脑袋东西晃,不懂到底是走还是不走,最后宋若轻哼一声缓缓下马,重新回去找着萧秋水坐马车。
道路上,前头男女座下两匹马靠的极近,两人肩头隐隐都能碰上,神仙眷侣,天定良缘,这股子腻歪劲儿实在羡煞路两边犯花痴的围观姑娘,夫人倒不羡煞,她们更想要某些掏心玩意儿,纯纯馋身子,感情慢慢坐出来。
大周谁当了世子妃她们最不嫉妒,最没有闲言碎语的,非澹台琼莫属,人女将军英美透着飒爽,一眼观上去狭长眸子肃杀无比,光这能吓尿不少没见过大场面的柔弱姑娘家家,甭提心生什么妒意,就那股英武的劲儿,她们甚至都怀疑人夫妻行床笫秘事时侯,都是澹台将军反行其道。
但某些夫人转念一想...嘶....这滋味,也挺美。
通往紫禁城路上,李卯一直同澹台琼打听近些日子京城里情况局势,以及二娘孕体可好。
澹台琼听见李卯关照二娘时候愣了愣,但也如实回话一一作答。
除去李卯六部监察使被抹一事,京城里变故不多,照做寻常,至于桑二娘,看过太医脉象健康。
“但爷爷私底下同我说过一件事。”澹台琼冷不防压低声音。
李卯凝神听去。
踢踏踢踏—
澹台琼轻声道:“皇上身子一天不如一天,特别近日恶化更甚,只有为数不多几个老臣晓得。”
这是好事...李卯其实想说,不过最后没说,只是默然目视前方巍峨金顶,他也不晓得京城后边会如何发展收场,待会儿去了金銮殿,宋理究竟是先礼后兵,还是就寻常封赏亦或是立个下马威,总之,宋理他信不过。
“日后再说吧。”李卯伸出手去牵澹台琼手掌。
澹台琼身子一颤,抬眸飞快扫一眼周遭一双双围观百姓的眼神,但也没收回,腮边发烫。
两人身后马车中,宋若目视两人缓缓相扣十指,面色暗沉,后槽牙紧咬,但偏偏眼神又荡着光,像什么胜券在握般。
……
李卯跟从澹台琼出了皇宫过后已是午后天气降温时,日头西斜,不再有正午那般炎热,李卯设想中几种场景在金銮殿内都未曾出现,甚至说整个流程进行极快,还不如事后他跟太后在后宫林子里头久违的打啵热吻来的要久。
李卯跟澹台琼到金銮殿的时候宋理并不在金銮殿,官员稀少,窃窃私语,气氛沉沉,太监大总管吕公公跟李卯关系不错,同他说道宋理等待途中咳血胸闷,如今卧榻在床等太医诊断疗愈,中途临时撤了封赏。
吕公公又说,本来是要封澹台琼龙虎大将军,跟澹台烈虎抱恙归家前军衔一般无二,而对李卯如何打算却并未说明,只说除去皇上无人得知。
如今皇帝病发,自然以其安危健康为重,再大的事也往后推。
……
通往武王府的路上,李卯强拉着澹台琼上马同乘一匹马,澹台琼察觉出李卯心事,并未拒绝,翻身一跃坐在李卯身前。
澹台琼侧脸对着身后李卯道:“看来爷爷说的不错,宋理确实病入膏肓。”
“嗯,他中了十多年绝嗣,能活到现在已经不易。”
“绝嗣?”澹台琼大吃一惊。
“是,楚王十多年前下的毒。”
“这....”
李卯轻声道:“宋理死不死我不关心,我主要关心宋理死前会针对我做些什么,他的性子不可能放任我这般壮大势力下去。”
“皇家二代并无成熟之人,或者说并无与我相当之人。”李卯想起太子宋若,但并没有提及:“我在想宋理命不久矣,会怎么解决我这个深埋京城的祸患。”
“我也没曾想宋理竟然这么快就撑不住了。”
澹台琼皱眉道:“他会杀了你?”
“不好说,他当然可能什么也不管或者来不及打算撒手人寰,但可能性到底太小。”
澹台琼蓦地沉默下去,抿起唇,眼底反倒没了担忧,陷入平静:“必要时,我会求爷爷帮你。”
李卯未曾拒绝,搂住澹台琼腰肢,略显疲惫轻声道:“只要熬到宋理一死,总归不用像往日那般提心吊胆受累了。”
李卯下巴枕在澹台琼肩侧,打个轻呼睡了过去。
澹台琼伸手攥住李卯衣袖,回望一眼,狭长眸子里头透着心疼。
她晓得,自是晓得,李卯作为西北质子抵达京城那一日起,日夜提心吊胆,劳神竭虑多么不易,走到今天这一步花去多少心思心血,在鬼门关走了几道,
而且就围绕平反楚王一事不晓得花了多少心思,如今这般轻易倒头就睡。
只差临门一脚....
澹台琼带着李卯回了王府,抵达之时天色近黄昏,王府门前亭亭玉立不知凡几莺莺燕燕,沉鱼落雁面孔更是应接不暇。
但众女看见澹台琼肩上沉睡的李卯虽说心急得很,但也都懂事没有出声打搅,乖乖看着澹台琼将人背回了房中掖好被子。
不过大多数人好不容易来一趟武王府也并非只能失望而归,澹台琼默许下,几个府外的姨,还是心照不宣蹑手蹑脚进了房中察看。
步颦香第一个进去,湿了手帕擦拭了李卯面庞,坐在床边盏茶时间,痴痴望了会儿便辞别回府。
后边等候已久的西苑贵妃迫不及待当了第二个,进门后贵妇设想过无数种重逢场景,但发觉自从之前感受过那种绝望后,不如现在这般静静看着人在自己面前安然躺着,哪怕一句话不说,虽然她失而复得,极想,极想缠绵缱绻,歇斯底里,大开大合的茆,但不忍心这般搅扰了李卯沉睡。
最后实在抵不住眼馋,凑到那唇边自顾吻过后,舔着嘴唇恋恋不舍出了房门,今天亲这一下,回去重操旧业少说得三回。
燕雪瑾因为想多陪陪李卯没有进来,按钗紫夜的话就是,“死皮赖脸”,今天晚上就住在了武王府,最后一个进门照看人的是楚休休。
楚休休还是那般透亮乌溜圆的杏眼,坐过去趴在床边盯着李卯出神的看,看了会儿直念叨好看,后边脸蛋红扑扑小心翼翼直起身子往李卯脸侧凑,途中发丝打在脸颊着实给自己吓了一跳,踌躇不前,好多时候才又将鲜嫩红唇印了上去,一触即分,一亲便起身步子跌撞往外逃消失不见。
窗棂映照月辉,李卯在纱幔里头,虽说心事重重,但这一觉睡得犹为香甜,嗯,梦见燕姨用他送的东西猛欺负太后娘娘,他刚过去帮忙就突然发觉干娘这个拦路虎,两眼冒红光,恨不得把他扒皮吮骨那种...
一夜无话,李卯在梦里看喷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