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宁奔到跟前的时候,就看见付闯仰面躺在地上,胳膊、腿、肚子、前胸都是血,嘴里也有血沫子往外流。
肖远安扯了他的衣服去看那些伤,还用布条把伤口的上方勒住。
刚才还跟付闯斗嘴玩儿的几个小战士现在都有些愣,直到附近管保卫的人跑过来,才回过神来帮着维持秩序。
“担架!找担架!最近的医院在哪里?”
在肖远安的吼声里,离得最近的一家皮货店把门板卸下来了,几个人抬着付闯就往医院跑。
路边儿的人被炸弹吓得乱跑了一通儿,现在也没那么慌乱了,都站得远远的看着,有热心肠的人给他们比划着医院的方向,还有跟着一块儿跑的。
肖远安一边儿跟着担架跑,一边儿从药囊里把银针拿出来,想用针封住师父的经脉来争取时间。
可是付闯的脸色还是逐渐白了下去,付宁跟在另一边儿跑,手就没离开兄弟的手腕。
在他的感知下,付闯的心跳是越来越慢、越来越轻。
“远安,快想办法!你师父……坚持不了多一会儿了!”
肖远安比付宁知道得更清楚,他初步的判断是付闯把那个拿手雷的孩子给扑倒了。
爆炸的时候,他跟手雷中间隔着个人,那个孩子身量小,不仅手雷的破片划伤了付闯,也震伤了他的脏腑。
眼看付闯这口气就要接不上来了,而旁边的人说到医院还得五、六里地。
肖远安从药囊里抠出来一个小瓷瓶,倒出一枚圆圆的药丸,只是犹豫了一瞬就塞进自己师父嘴里了。
随着他的手顺着咽喉往下一划,付闯的喉头动了动,那药丸就吃进去了。
一盏茶的工夫,付闯的呼吸就平稳下来了,付宁感觉到他的脉搏也有力了一些。
等到了医院,他们直接就往急诊室闯,嘴里嚷嚷着“救命!大夫!救命!”
这一身血了呼啦的样子把来看病的人都吓着了,几个大夫都奔了出来,直接让他们把人抬进了抢救室。
肖远安跟着进去了,付宁和其他人给挡在门外头了。
刚才说付闯太小心的那个小战士都有点儿站不住了,靠在墙上顺着墙就往地下出溜,眼泪哗哗往下掉。
付闯虽然身上功夫硬,可他岁数大了,在冀中也是带个手枪队干锄奸的活儿,这次跟着队伍到晋西北,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士兵。
但他在队伍里特别照顾这几个岁数小的,在战场上跟老母鸡似的护着他们。
所以这几个小战士都拿他当亲大爷,没事儿才那样斗嘴玩儿。
“大爷,付大爷肯定没事儿,对吧?!”
听着他们在自己这儿找安慰,付宁心里也没谱儿,可是他能摇人。
“你们知道庆祝大会的会场在哪儿不?去找一个叫祝心华的人,让他赶紧过来,那是个军医,没准儿能帮上忙。”
有的干比干等着强,立马就有个年轻人拔腿就跑出去了。
付宁这一路上跑得他肺都火烧火燎的疼,现在站在抢救室门口儿,他是坐立难安,只好围着那长条椅子绕圈儿。
时间在流逝,抢救室里过一阵子就冲出个护士来,不是托着药进去,就是拿着血袋进去。
付宁想拉住问问情况,又怕耽误了抢救,只能追着问。
而护士每每都是一句“我们会尽力的”,就把他打发了。
就在他急得热锅上的蚂蚁的时候,祝心华跟着去找人的小战士跑了进来。
“叔,别着急!我进去看看!”他今天穿了齐齐整整的军装,还戴了白手套。
一边儿走一边儿把手套摘下来往兜儿里一塞,祝心华嘴里喊着“我是大夫!”,一头扎进了抢救室。
付宁就一直在门口儿站着,过了一会儿倪墨也来了,他也帮不上忙,只能陪付宁一块儿站着。
不知道站了多久,两条腿都僵硬了,抢救室的门终于打开了。
肖远安和祝心华都是一脸疲惫的出来了,看见付宁就是一句话,“基本稳住了,三大爷,赶紧去歇会儿吧。”
付宁想往旁边儿站一站,发现腿脚都不听使唤了,还是倪墨帮着他挪了地方,还给他摁在椅子上了。
“倪墨,带着祝心华去吃点儿饭、歇会儿,我得缓缓。”
倪墨看肖远安点了头儿,才拖着祝心华出去了。
看着医院里急匆匆跑来跑去的人,付宁定了定心神,“需要盘尼西林吗?要不你联系联系你大爷,看看北平的黑市上能不能搞一支来。”
“知道了,我一会儿就去打电话,三大爷您放心吧,我师父肯定能过了这一关。”
付宁点了点头,突然转头看着肖远安,“你路上给他吃的那个药丸是什么?续命的药吗?”
“是。”
付宁的脸色沉下来了,黄琛当年吃过这个药,也是这张家口的大夫说,这药性太烈损根基,他也果然没有活过六十岁。
而且这里面还有一个问题。
“当初我曾经想请你师父秦文远给我配些续命药,他拒绝了,告诉我这个药是以命换命,有伤天和,他不配药,手里也没有这个药。
你的药是哪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