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朵不花走到地图前。
手指重重地点在明朝辽东镇的边境线上。
“咱们兀良哈,处在北元和明国之间。”
“想要活下去,就得选对道路。”
“如今北元已经衰败不堪,力量快要耗尽。”
“而大明,国力强盛,势头正旺。”
“与其跟着脱古思帖木儿去送死,不如……”
脱朵不花话锋一转,声音压低了一些。
“不如,咱们另外找一条出路!”
众头领听到这话,都吃了一惊,互相看着。
“首领,您的意思是……投靠明国?”那年轻头领忍不住问道。
脱朵不花缓缓点头:“对!”
“这……”众人有些犹豫。
毕竟,向过去的敌人低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尽管之前,兀良哈部就算是亲近明朝的。
但他们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是蒙古人。
可现在……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脱朵不花说。
“面子重要,还是部落的生存重要?”
“大明皇帝,听说有容纳他人的气度。”
“咱们如果真心归附,献出诚意,想来他也不会亏待咱们。”
“至少,能保我兀良哈部数万族人,不用再受这种流离失所、挨饿受冻的苦!”
他看着众人,一字一句地说:“这一次,咱要的是真正的归附。”
“不是以前那种摇摆不定、两边观望的试探。”
“咱要让大明皇帝看到咱们的诚心!”
见众人不再说话,脱朵不花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他叫来心腹侍卫。
“准备厚礼,派最机灵的人,秘密出关,去见明国的边将。”
“告诉他们,我兀良哈部,愿意真心臣服大明,永远做大明的屏障!”
侍卫领命离去。
帐内,火光跳动。
映照着脱朵不花坚毅的面庞。
他相信,大明的皇帝,不会拒绝他的。
至于脱古思。
自求多福吧!
……
西安。
秦王府。
“咣当!”
一只名贵的钧瓷茶盏被狠狠掼在地上。
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殿内显得格外刺耳。
秦王朱樉脸色铁青。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
他指着阶下身体发抖的王府长史,声音巨大:“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长史满头大汗,叩首在地。
声音带着哭腔:“殿…殿下,甘州…甘州那边传回消息,大黄的市价…跌得不成样子,那些票据…都成了废纸!”
朱樉只觉得眼前发黑。
他踉跄了一步,勉强扶住身旁的紫檀木椅。
“废纸?咱投进去的好几万两银子,都成了废纸?”
他双目赤红,眼神凶狠。
“怎么会这样!”
“前些日子不还说价钱每日都在涨吗?”
“南方大商呢?不是说要来全部买下吗?”
长史战战兢兢地回答:“小的…小的也不清楚啊。”
“听闻是广智侯那边先停止了收购,燕王殿下也跟着抛售了…”
“咱们…还好李管事有些眼力,看见周王、楚王府上的人在高价时没有大规模购入,便也…便也少收了一些,不然损失更是无法估量。”
“少收了一些?”
朱樉愤怒至极,反而笑了出来。
“那也是亏!”
“咱的俸禄!咱的私房钱!都填了这个填不满的窟窿!”
他猛地一脚踹翻面前的案几。
笔墨纸砚散落一地。
“是谁!当初是谁蛊惑本王,说这是天降横财!是谁!”
他凶狠的目光扫过殿内众人,最后落在长史身上。
“肯定是你们这帮狗奴才,还有那些胡言乱语的奸商!串通一气,坑害本王!”
“来人!”朱樉暴喝。
几个侍卫慌忙进入殿内。
“把王府里头,先前经手大黄买卖的管事,都给咱绑了!严加审问!”
“还有城中那几个当初在本王面前把大黄吹得天花乱坠的商贾,有一个算一个,都给咱锁拿进府!”
“本王要亲自问问他们,这心肝是不是黑的!”
长史连连叩头:“殿下息怒,殿下息怒啊!”
朱樉喘着粗气,在殿内来回踱步。
眼中闪动着焦躁与狠戾。
“府库空了,这往后的日子怎么过?”
“父皇那边若是问起来……”
他猛地停住脚步,眼中凶光一闪。
“传本王令,就说近来边境不宁,军需紧张,命西安府各县,加紧‘孝敬’!”
“若有推诿,严惩不贷!”
“还有,把罪名都给咱坐实了!”
“就说是那些奸商恶意哄抬物价,扰乱市场,王府也是受害者!”
……
几乎与此同时。
数百里外的太原府,晋王府。
书房内,气氛非常紧张。
晋王朱棡背着手,在窗前沉默站立了很久。
他的脸色十分难看。
地上,放着一封来自甘州的密信。
王府的幕僚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连大气也不敢出。
过了许久,朱棡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
“也亏了老五、老六府上的人没跟着发疯,咱们的人还算机警,没在高点把府库都掏空了,去买那些没用的票据。”
幕僚躬身说道:“殿下,虽然如此,但这次投入的银钱,也确实不少。”
“特别是几笔从府库挪用的款项……”
朱棡猛地转身,眼神锐利。
“父皇那里,绝对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他一拳砸在书案上,声音低沉。
“本王也是一时被利益蒙蔽了心智,竟然信了那些市井之徒的鬼话!”
幕僚上前一步,低声说:“殿下,眼下最要紧的事情有两件。”
“一是弥补亏空。”
“二是将此事处理干净,不要让人抓住把柄。”
朱棡眯起眼睛:“你的意思是?”
“那些当初在殿下面前极力鼓吹大黄生意的商贾,如今恐怕也是坐立不安。”
“殿下不妨‘请’他们来府中‘商议事情’,让他们为王府分担一些忧愁。”
“至于王府内部……”幕僚停顿了一下。
“总有那么一两个办事不利,或是平日里行为不端的人。”
“正好借此机会,清理门户,也好给上面一个交代。”
朱棡沉吟片刻,点了点头:“这个计策很好。”
“做得隐秘些,不要张扬。”
他走到窗边,望着阴沉的天空。
“这亏空,总得填补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