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清捏碎窗纸上的糊泥,将竹筒里的迷香轻轻吹入。
鼾声戛然而止,榻上的人发出含糊的呻吟,四肢抽搐着瘫软下去。
华清进屋,把安重国装进了麻袋,然后扛起来便走了,整个过程寂静如鬼蜮。
河水冰凉,在月光下泛着青光,华清拖着昏迷的安重国走到河边一棵老槐树下。
他解开麻袋,摘掉了堵在对方嘴上的麻布。
随后打来一桶清凉的河水,兜头浇下。
安重国剧烈咳嗽着醒来,浑浊的眼睛在看清来人后骤然瞪大,喉间发出含混的呜咽。
“陛……陛下……”他的牙齿不住打颤,臃肿的脸颊在月光下泛着死灰:
“不知道您深夜造访,意欲何为?”
华清冷笑了几声,指尖捏住对方下巴,迫使那对惊恐的眼睛与自己对视:
“拜你所赐,朕在冷眼与呵斥中长大,你不会真的以为朕会放过你吧?”
安重国浑身发抖,突然膝行着磕头,前额撞在冻硬的泥土上:
“那都是侧妃们的主意……臣酒后糊涂……陛下饶命!”
“臣一时失察,后悔万分……”
“糊涂?”华清打断他,从袖中抖出一根浸过麻绳:
“你清醒得很——当年把我推上皇位时,你算准了大匈会破城,算准了我会替老皇帝去死。”
麻绳在掌心绕了两圈,他忽然凑近对方耳边,声音轻得像情人私语:
“你真的以为我不懂?”
绳套落下的瞬间,安重国发出濒死的喉鸣。
华清攥着麻绳的双手青筋暴起,听着对方踢打泥土的声音逐渐微弱。
确认安重国凉透了后,华清把他的尸体悬挂在树杈上,把现场伪造成一场自杀。
华清仔细擦拭麻绳上的指纹,将安重国的右手按在树干上,伪造出抓握的痕迹。
远处传来过过陵村更夫敲梆子的声音,他抬头望向皇陵方向,明黄的灯在夜空中如豆,却照不亮他心底的暗涌。
“安心去吧。”
他低声说,指尖抚过安重国睁大的双眼,轻轻合上眼皮。
河风卷起落叶,将血迹掩入泥土,仿佛要将所有的恩怨都埋进这个寂静的夜晚。
破晓时分,有村民打水时,发现了安重国的尸体,他的脸已被霜花覆满。
旨意很快传来:
“齐王安重国愧疚自戕,着宗人府安排下葬,一切从简。”
锦阳城,就在靖西王安保塔与安重道商议如何起事之际,一纸诏书从太平城传来:
“太后将于下月过四十大寿,请靖西王务必赴宴。”
鎏金烛台下,安保塔的指尖摩挲着诏书边缘的明黄龙纹,忽然爆发出一阵粗犷的笑声:
“天助我也!”
他转头看向安重道,眼中闪过阴鸷的光:
“寿宴之上,群臣毕至,正是诛杀安华清的绝佳时机!”
安重道捏着翡翠扳指的手骤然收紧,烛火在他眼底跳动:“你打算如何动手?”
“寿宴献礼之时,”安保塔猛地抽出腰间短刀,刀刃在诏书上划出半道口子:
“本王预先在贺礼中藏了一把刀,待安华清接过贺礼的刹那——”他手腕翻转,短刀精准抵住安重道咽喉:
“便是他的毙命之时。”
安重道瞳孔骤缩,却强撑着笑道:
“好计好计!”
“待那小儿一死,朕便以太上皇身份登场,赦免了你,并诏告天下朕皇者归来!”
他刻意加重“太上皇”三字,目光扫过安保塔骤然冷下来的脸,心中暗警——这靖西王怕是也打着自己的算盘。
两人各怀心思,最终敲定:
安保塔率三千精兵以“护驾”之名进京,安重道则扮作随驾谋士混入队伍。
唯一的难关,是御林军的配合——若不能控制皇宫防务,即便杀了安华清,也难以震慑群臣。
安重道皱了皱眉头:
“让王福海去走一趟吧。”
七八天后,王福海揣着令牌返回太平城,进了御林军统领陆远的家门。
“陆将军,”王福海堆起笑,将令牌递上前:“这是太上皇贴身令牌,相信您以前也见过。”
“太上皇念你旧日情分,特赐你‘忠勇’封号,待大事成后,赐你一等公。”
陆远盯着令牌上的蟠龙纹,指尖轻轻摩挲,半晌才沉声道:
“容我三思。”
安顿好王福海后,当天,陆远便快马入宫,见了华清。
少年皇帝听他说明来意,忽然轻笑出声:
“安重道果然沉不住气了。”
他抬眼看向陆远,冕旒下的眼神如淬了冰:
“你假意应下,引蛇出洞。”
第二天,陆远起床吃过早饭后,见了王福海,面色凝重,悄声低语:
“我已思虑清楚,愿助太上皇成事。”
他从袖中掏出一卷图纸:
“寿宴当日,御林军将在太和殿外设三重岗哨,这是兵力部署图。”
王福海接过图纸,手抖得几乎握不住卷轴:
“陆统领深明大义,太上皇定不会亏待你!”
待王福海的身影消失在巷口,陆远眼中的恭谨瞬间变得无比冷冽。
王福海命人快马加鞭将这一喜讯送回锦阳城。
安重道接到密信,看完后大喜,立马将这一消息告诉了安保塔。
两人为进入太平城做起准备。
时光飞逝,很快便到了太后大寿的日子。
太平城张灯结彩,皇宫的琉璃瓦上覆着薄雪,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
太监宫女们站在宫门前迎候宾客。
陆远率领御林军整齐列阵,铠甲上的鎏金狮首纹在寒风中泛着冷光。
巳时三刻,靖西王的车队终于抵达。
鎏金象辇缓缓停下,安保塔身着簇新的蟒纹亲王服,腰间悬着先帝亲赐的“定边”佩刀,身后跟着三百名全副武装的亲卫。
陆远横跨一步,手持鎏金令箭拦在亲卫前方,声音如洪钟般响起:“王爷虽奉旨入宫贺寿,然宫禁森严,外臣亲卫不得携带兵器入内。”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亲卫们腰间的弯刀:
“请王爷命亲卫卸下兵器,在宫外等候。”
安保塔眼神一凛,旋即大笑出声,拍了拍陆远的肩膀:
“陆统领果然尽忠职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