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敢感到自己的意识正被某种古老的力量牵引着,仿佛正沿着血脉回溯至某个遥远的起点。右眼的剧痛愈发强烈,视野中的星图却愈发清晰——那些原本静止的星点竟开始缓缓移动,勾勒出北斗七星旋转的轨迹。
\"原来如此……\"他齿间渗出鲜血,却扯出一个近乎疯狂的笑。掌心的渊海印此刻滚烫如烙铁,与冰层下青铜星盘的转动产生奇异的共鸣。那些飘向引魂幡的半透明影子,此刻突然停滞,齐刷刷转向李敢,空洞的眼眶里跃动着幽蓝的魂火。
冰层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山猫婴孩的脐带银光暴涨,在虚空中划出与星盘完全对称的纹路。李敢突然想起幼时在祠堂暗格里翻到的残卷,泛黄的绢帛上记载着\"星柩为钥,血脉为引\"的箴言。他颤抖着抬起左手,发现自己的指甲不知何时已化作青黑色,指缝间缠绕着与影子们相同的雾绡。
\"慕玄公当年带回来的不是鲛珠……\"李敢的瞳孔骤然收缩。引魂幡上新浮现的谶语终于拼合完整——那赫然是三百年前沉没的观星楼密文。尸群的嘶吼声里,冰层下的青铜匣一个接一个弹开,每个匣中都浮出半枚玉珏,所有残玉拼成的完整图形,正是曾祖父临终前用指甲在床榻上刻下的那道扭曲符印。
当第七盏魂灯的火光与玉珏重合时,李敢听见了海浪声。不是幻听,而是真实的、带着咸腥味的浪涛——整座冰窟的地面突然透明如镜,下方幽蓝海水中,一艘半边腐朽半边完好的鲸骨巨舟正破浪而来。船首站着个穿前朝星官服的背影,那人转身时,李敢在对方右眼看到了与自己如出一辙的渊海印。
当那对渊海印相互映照的刹那,李敢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起来。他看见星官服袖口露出的手腕上,盘踞着与自己右手完全相同的青黑色血管纹路——就像祠堂横梁上那些褪了色的雷云纹。
\"原来如此...\"李敢突然笑出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冰面下的海水开始翻涌,无数细小的气泡从鲸骨舟的缝隙里钻出,每个气泡中都裹着半片残破的星图。他想起七岁那年发高热,曾祖父用银针挑破他中指时,滴在罗盘上的血珠也是这样悬空不落。
尸群的嘶吼忽然变成了韵律古怪的吟诵。李敢发现自己的影子正在拉长变形,雾绡般的黑丝从脚底漫上来,在冰面上勾画出与青铜匣玉珏完全吻合的阴刻纹。穿星官服的人抬起左手,这个动作让李敢后颈的汗毛根根直立——那分明是李家秘传的\"引星式\"起手。
\"喀嚓\"一声,山猫婴孩的脐带银光突然崩断。碎成七段的银芒在空中组成北斗状,李敢右眼的渊海印随之灼烧起来。在剧痛中他看见三百年前的画面:慕玄公站在观星楼顶,将鲛珠按进一个婴儿的眉心——那婴儿穿着绣有浪纹的襁褓,正是前朝皇室独有的纹样。
冰面下的鲸骨舟甲板突然裂开,十二具青铜棺椁竖立着浮出水面。每具棺盖上都嵌着半枚玉珏,拼起来正是李家族徽缺失的右下角。穿星官服的人终于开口,声音像是隔着厚厚的琉璃:\"时辰到了,守棺人。\"
李敢的左手不受控制地抬起,青黑色的指甲划过咽喉。血珠滴落的瞬间,所有青铜棺椁同时发出嗡鸣,棺盖的缝隙里渗出幽蓝星光。他这才明白祠堂残卷末尾那句\"以血饲柩\"的真正含义——原来李家人世代相传的,从来就不是什么占星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