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正,下两刻(12点30)。
大金门,围头湾,大百屿海域。
“轰隆、轰、、”
“杀清妖,杀清狗,杀杀杀、、”
“冲上去,杀上去,跳帮杀清狗,杀杀杀,一个不留”
、、、
战鼓擂擂,炮声震天,郑军的围攻喊杀声,响彻云霄,冲破天际。
手握五个兵镇的辅明侯林察,已投入了所有的兵力,也完成了对清军的反攻反杀。
一步步,开始分割包围,围杀绞杀,干死清狗子最后的舰队,残兵败将。
“咯吱,咯吱吱”
清军匡北的坐舰,大赶缯船上,窝在船首的巴西泰,脸色惨白,咬牙切齿,喃喃自语:
“完了,完了,全完了”
“南蛮子,郑狗子,太狠了”
“这他妈的,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怎么办,怎么搞,怎么逃啊”
、、、
放眼望去,大海茫茫,满目疮痍,到处都是炮火,喊杀声,火势燃烧正旺的清军战船残骸。
残存的闽浙水师,应该还有一百多艘,一两千将士。
但是,更多的郑军战船,已完成对清军的分割包围,正在一步步缩小,绞杀殆尽啊。
他们这帮女真人,从北京皇城南下,来到福建瘴气横行的鬼地方。
那是为了战功功勋,并不是来送死送人头啊。
“匡将军”
“水战,你是行家”
“怎么办,怎么搞,快想想办法啊”
、、、
最后,迫不得已,软脚虾巴西泰,还是看向前面的匡北,这个水战行家。
大战,都打到了这个份上,这个正蓝旗的护军校,已经顾不得晕船了,先逃命再说吧。
当然了,他是女真人,不能说逃命,委婉一点,说想办法吧。
“轰隆”,嘭的一声,又是一个暴响。
“啊、救命啊,中弹了”
“来人,快来人,五号船舱中弹了”
“快快快,上水龙,灭火啊,小心火药箱,要爆了啊”
、、、
不待匡北回应,这艘伤痕累累的大赶缯船,又中了郑军一发炮弹。
又是一阵鸡飞狗跳,残肢断臂,哀嚎惨叫。
一层船舱,二楼甲板,火光熊熊,硝烟袅袅,四处奔走救援的水手将士,乱作了一团。
“呵呵”
船首上的匡北,早就精疲力尽了,淡定了看了一眼船舱,唯有呵呵几声,无奈惨笑。
这个围头湾,接战最早,打的时间最长,至少三个半时辰。
饿肚子,那都是小事,能扛一扛,就过去了。
能活到现在的,无论是将校,还是兵卒子,嗓门早就喊破了,再吼下去,也是于事无补。
“巴西泰,护军校啊”
“呵呵”
“你又不是瞎子,聋子,周边都是郑狗子的船队战舰”
“咱们都被围死了,被他们切割包围,包了大饺子”
“呵呵”
“来来来,你告诉老子,这仗该怎么打?”
“你要是想跑,就直说嘛”
“周边都是海,无边无际,跳下去,一了百了,想怎么跑都行的”
“嘿嘿、、”
草了,草泥马的,该死的仗,都打这个份上了,要被人围剿围杀了。
这时候,来自江浙的匡北,也就是不再客气了。
什么狗鞑子,孟勇无敌的女真人,还不是软脚虾,狗屁都不是狗玩意,客气个毛线啊。
“呵呵”
巴西泰呵呵的,同样是讪讪一笑,也顾不得匡北的嘲讽讥讽。
“匡将军”
“这明摆着,咱们的船队,扛不住了啊”
“与其,留在这里等死,全军覆灭,还不如撤出去啊”
“又或是,咱们去外面找援兵?外海的常总兵,李总督?”
、、、
实话实说嘛,打的赢就打,打不赢就跑,不丢人的。
他们这帮女真人,能上战船来外海,做这个该死的监军,已经是最大的恩典了。
这时候,趁着还没有围死死绝,先跑路吧。
“呵呵”
“跑啊,往哪里逃啊”
呵呵冷笑惨笑的匡北,满脸满眼,尽是绝望和决绝。
继续呵呵冷笑,匡北的冷脸黑脸,上面全是污垢,那也是被硝烟熏得。
好在一点,没有血污,郑狗子还没有彻底围上来,还没有跳帮登船,近身搏杀。
“巴西泰”
“你自己再看看,外海”
“那边,也是在打生打死,死战了一个多时辰”
“这要是,打的赢,战事早就结束了”
“这时候,呵呵”
“你还想要援兵,还不如做梦呢,梦里啥都有”
“呵呵”
、、、
“呃、、”
巴西泰也是老武夫,顺着匡北的目光,看向外海方向,也是一脸的绝望啊。
放眼望去,外面的清军,江浙水师的主力,主将常进功的战旗,一直在那边,死战了很长时间。
那是郑军大将郑泰,派出的三个兵镇,绕道大金门外海,从料罗湾直接杀上来的。
惊慌惊恐的李率泰,没得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派出常进功迎战。
他自己,则是带着最后的1500人,躲得老远,吃瓜看戏,随时准备跑路呢。
大赶缯船,船首,眼看着援军无望,死战肯定就得死球了。
半响后,正蓝旗的老武夫,脸色惨白的巴西泰,缓缓挪到匡北身边,压着嗓门,小声嘀咕道:
“匡副将”
“要不这样,咱们上岸吧,怎么样?”
“上岸了,后面就是永和,永宁卫,咱们就安全了”
“你们汉人有句话,说的好,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对吧”
“怎么样?考虑一下”
“咱们大清国,富甲四海,输一场,无关紧要的”
“只要水师将士还在,战船海船,也可以重新打造的”
“到时候,卷土重来,再来一场生死决战,再决生死胜负手”
“嘿嘿嘿”
、、、
黝黑发光的眼珠子,贼溜溜的转动,死死盯着围头湾的海岸堤岸。
死战,都打到这个份上了,那也不用啥暗示了,直接明说了吧。
眼看着,死战打不赢了,就要真正的战死了。
那不好意思了,他们这帮女真人,都是监军呐,何苦为难自己,给这帮闽浙水师殉葬啊。
他们这帮女真人,都是上等人,人上人,福建沿海海盗的战事,跟他们有个屁弹关系。
反正,都要打不赢了,干脆上岸吧,上了岸,后面就是泉州府地界,安全的很啊。
反正,大清国,地大物博,天大地大,富甲四海,几艘战船嘛,洒洒水咯。
“呃”
骤然听到这种提议的匡北,顿时就傻眼了,瞟了几眼岸边,支支吾吾的,目瞪口呆啊。
说实在的,这个建议想法,骚操作,他当真是没考虑过啊。
身为江浙水师的大将,重要骨干,怎么可能有弃船逃亡的想法啊,战船都没了,算个屁水战将校。
不过,这个想法,确实是非常不错啊,香喷喷的。
“呃、、”
“这个啊,那个啊”
“呃,好像不大好吧,好像又不错”
“呃,这个啊,容本将再想想,考虑一二”
“呃,要不这样吧”
“这边的战事,过于激烈惨烈”
“巴西泰大人,你是来自京城的贵胄,上等人”
“本将的坐舰,先往北移动一下,以免误伤了诸位满大人”
“呵呵,有备无患,安全第一,小心为妙,对吧”
。。。。
围头湾外海,最北面的海域。
福建总督李率泰的中军,坐舰大鸟船,就停泊在此。
这个老贼头,带着他仅有的1500将士,大几十条主力战舰,远远躲开了,下面的惨烈战场。
“咯吱吱、、”
船首,顶盔掼甲的李率泰,挺直背脊,眼眸深邃绝望,遥望五里外的战场,钢牙都快咬碎了。
脸黑似锅底,脸色阴晴不定,双手紧握铁拳头,内心狂躁不安,很有一种锤死人的冲动。
围头湾,内外的战场,以他几十年的阅历,沙场战阵经验。
当然非常清楚一点,他的闽浙水师联军,败多胜少,已无力回天了。
“嘭”
就在这个老杀胚,沉思不动的时候,旁边传来了一个爆锤,暴响声。
正黄旗,护军都统纳木色额,脸色苍白的老女真,咬牙切齿,低声怒吼道:
“李总督”
“发兵啊,增兵啊”
“你自己看啊,下面的将士,都他妈的,快拼光了”
“你自己再听一听,围头湾里面,战鼓声,越少越少了”
“再不发兵,再不增兵过去,里面的人,就要死光了”
“嘭嘭嘭、、”
别看这个老女真,年逾四十,两鬓斑白。
但是,来自关外苦寒之地的他,壮如熊罴,带劲的铁拳头,还是把木头围栏,锤的嘭嘭直响。
这就是典型的老杀胚,即便是晕船了,该锤的,该动刀的时候,一点都不含糊。
他妈的,他急啊,他麾下的一千满蒙将士,也都全部投进去了,仅仅剩下几个护卫。
眼看着,下面的战场,越来越惨烈,旗号越打越少,心急如焚啊。
“哼”
前面的李率泰,稳如泰山,冷眼冷哼,犹如铁塔般矗立,还是一动不动。
“嘭”,不出意外的,又是一声爆锤爆响。
老女真纳木色额,忍不住自己的暴脾气了,猛的顶上前,指着李率泰的鼻子,厉声怒吼:
“李总督”
“增兵,现在就发兵”
“咱们这边,还有1500将士,杀下去,必定是稳赢的”
“你若执迷不悟,推三阻四,隔岸观火,坐视整个水师惨败”
“哼”
“到时候,嘿嘿”
“就不要怪老夫手黑,不顾往日的交情”
“战后,老夫必定参你一个,畏敌如虎,畏敌不前,拥兵自重,见死不救”
“哼、、”
李率泰,其父是李永芳,满清的第一个汉人额驸。
李率泰本人,也是备受老奴和皇太极恩宠,做过老奴的侍卫,赐婚宗室女。
但是,纳木色额,也不差啊,是正黄旗的护军都统,正二品的朝廷大员。
“呵呵”
“请便吧”
老武夫李率泰,眼皮都不抬一下,仅仅呵呵一笑,吐出几个字。
开玩笑,此次大战,他出兵五千,身边就带了三千人,另外的两千,都交给了达素。
这时候,他身边,就剩下1500人,其余的,都投进去了。
至于,达素那边的两千,不用想了,肯定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
更何况,这个外海战场,总计投入了一万多人。
呵呵,这个仗,都打到这个份上了,还增兵个屁啊,随时准备跑路吧。
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辽东人,最拿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