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元馆的书房内,钱满粮正在向周老爷详细禀报鬼忧谷劫囚车之事,并道:“满粮看过周公子的案卷了,上面的供词并未涉及到周家山庄。因此,父亲放心,周公子一案,当不会牵扯到山庄。”
“如此便好!史御史恨极了不易,我们也只是逼了史御史提前处决了不易。这对不易来说是好事,长痛不如短痛,若押解进京,不易难免会再受刑罚。”周老爷不甘地叹了一口气:“唉!若不易不贪婪作死,怎会落到如此下场!”
周老爷痛惜的同时,心里又生出对周不易的怨愤来。想想当初自己费神又耗银地助周不易坐上焦县县令的位置,到头来却是一场空,还险被连累。
原来,那日周老爷得知周不易出事后,着实担心周家山庄被牵连。周老爷与钱满粮父子连心,默契地想到了杀周不易灭口的解决办法。于是,趁史御史押解周不易上京的机会,钱满粮带了老仓和多名山庄护院,埋伏在鬼忧谷劫杀周不易。
老仓打头阵,欲将周不易劫出囚车后杀之。钱满粮则去看案卷,钱满粮与周老爷早已达成共识,若案卷上周不易的供词提到周家山庄,那就将史御史一众一并杀之杀口,烧毁案卷,以此来化解周家山庄因周不易带来的无妄之灾。
父子二人预测了多个结果,幸运的是,最终收获了最好的一个结果。钱满粮确定案卷上并无牵及到周家山庄,如此一来,史御史一众便可放其回京,也避免了万不得已之下劫杀朝廷命官的重罪。
一切如愿以偿,周家山庄暂逃一劫,周老爷心下一松,靠近椅背,喃喃道:“朝廷盯着周家山庄,我周家山庄的前路,亦是艰难!”
钱满粮知周老爷话意,出言安慰:“父亲,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山庄供着皇上的御赐牌匾,定会太平!”
“希望吧!满粮,我有一事不解,早想找你解惑。”周老爷坐直身子,望向钱满粮。
“父亲请说!”
“若我没记错的话,当年仓远山遭仇家陷害,在牢里被打的武功尽废。为何现在他又恢复了功力?甚是神奇!”
“回禀父亲,您确实没有记错,当年仓爷的确是武功全废了。”钱满粮回道:“满粮有一次找仓爷喝酒,听仓爷说起他惨痛的过往,满粮于心不忍。特意托允上师叔,向他的挚友讨的玉露回功丸给仓爷,仓爷才得以恢复功力。”钱满粮如实告知周老爷实情。
“原来如此!山庄几次遭外敌入侵,也多次出现一个着灰袍的蒙面人为山庄抵抗外敌,莫非这灰袍蒙面人就是仓远山?”周老爷问。
“是的,父亲!满粮每次出远门,都会拜托仓爷帮忙照看山庄。”
周老爷连连颔首,眼里露出满意之色:“山庄不经意间又收获一名武林高手,着实是幸事!”
“父亲,满粮还有一事请示父亲!”钱满粮恭声请示。
“满粮,但说无妨!”自从知道钱满粮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后,周老爷对钱满粮是怎么看怎么顺自己的心。哪怕钱满粮提出任何的请求,周老爷都会无条件的接受并尽力去满足钱满粮。
“父亲!仓爷已是六旬之年,一个人孤独无依。满粮想与仓爷说门亲事,待仓爷续了弦,若能再得个一儿半女,仓爷便老有所依了,仓家血脉亦可得到延续。”钱满粮将自己的打算禀知周老爷。
“虽是好事。但据我所知,仓远山对亡妻感情颇深,就不知他可否同意续弦?”
钱满粮目光笃定,拱手道:“父亲放心,仓爷虽重情,但也明白生儿育女、延续血脉之理。”
周老爷摩挲着桌上的茶盏,沉吟片刻:“既然你已周全考虑,此事便由你去操办。只是莫要操之过急,先探探仓远山的口风。若他无意,也不可勉强,以免伤了情分。”
“是,父亲所言极是!满粮会先与仓爷商议。”钱满粮自不会告知周老爷,自己已与老仓说过续弦之事。
既然周老爷也赞成钱满粮的提议,钱满粮便开始为老仓物色新娘。考虑到老仓已是花甲之年,若娶一个太年轻的娇妻,恐有代沟,时间一长便生了嫌隙,届时日子不安生,无端生出是非来。
钱满粮在脑里筛选着合适的人选,从相熟的到不相熟的。但凡钱满粮知道的单身女子,都考虑了一个遍。
正思索间,钱满粮忽然想起邻镇绸缎铺的王氏。王氏年约三十出头,丈夫亡故后独自经营店铺,为人精明能干,且与老仓一样历经世事沧桑。更巧的是,半月前王氏曾向周家山庄求购上等蚕丝,钱满粮亲自接待时,见王氏虽着素衣,却难掩端庄气质,谈吐间透着几分豁达。
“或许此人正合适。”钱满粮眼神一亮,当即差人去打探王氏口风。不出三日,下人回禀:王氏对钱管家所提之事,若老仓有意,王氏并不排斥再觅良缘。
钱满粮大喜,寻了个清闲午后,邀老仓在山庄花园饮茶。紫藤架下,茶香袅袅,钱满粮先与老仓聊起近日江湖传闻,待气氛融洽,才将话题引向终身大事:“仓爷,满粮向您道喜了!”
“道喜?”老仓一怔,随后反应过来,脸上顿时泛起少见的红晕来,忙拱手一礼:“一切听从钱管家的安排!”
“仓爷不问问新人情况?譬如相貌身世等。”钱满粮打趣道。
“仓某垂垂老朽,哪有资格去挑。再者,我相信钱管家为我挑的人选。”老仓应声。
“好,仓爷,定不会让您失望。”钱满粮笑道。
十日后,周家山庄为老仓与王氏操办婚礼,老仓身着崭新的藏青长袍,王氏头戴红绸盖头,二人在周老爷的祝福声中拜了天地。当夜,新房烛火摇曳,老仓掀开盖头,见王氏温柔浅笑,忽然觉得这沉寂多年的心,竟又生出几分鲜活的暖意来。
钱满粮站在廊下,望着天边圆月,欣慰地想:这桩婚事,总算不负仓爷多年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