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先生这一击,快、狠、准,毫无保留,分明是想一击毙命。
两人距离不过咫尺,眨眼那光团就要触到孔圣瞻颅顶。
陶先生骇然失色,身形骤然滑出。
刘一君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一时竟忘了悲痛。
可是,端坐着的孔圣瞻,面对这雷霆万钧的偷袭,眉毛都没动一下。
他座下那看似普通的木头椅子,骤然绽放刺目的白色毫光,以快得超越视觉捕捉的速度向后滑开。
致命的一击擦着孔圣瞻前方掠过,挟来的劲风撩动他额前那缕银发,却未能伤他分毫。
秦先生一击落空,心沉下半截。
陶先生闪身挡在秦先生身前,一手死死掐住了秦先生的肩膀,不可置信地瞪着秦先生,喝问:“秦牧,你要干什么?!”
陶先生刚才看完对刘以沫搜魂的结果,尚对其中内容反应不及,秦先生就动手了。
秦先生忽地笑了一声,刚才的狠戾再无踪迹,恍若错觉:“干什么?陶卫真,你看不出来吗?今天我不杀他,他必杀我。”
陶先生瞪圆了眼睛。
他与秦牧在国子书院一同侍奉孔圣瞻何止百年,未曾见过秦牧这样的神情。
明明嘴角是笑的弧度,却让人感觉狰狞又阴森。
“唉……”孔圣瞻吐出一声悠长的叹息,带着几分了然,几分痛惋,更有几分怜悯,“你侍奉老夫多年,你我纵无师徒之名,却有传道之实,老夫本想,若你能迷途知返,或可留你一缕残魂,投入轮回,也算全了这段因果。”
“轮回?”秦牧呵呵冷笑两声,“我不需要来世,也不信往生!”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字字如金石坠地,砸在空间有限的禁制中,回响不绝。
“今生事,就得今生毕!恩,今生就报;仇,今生就得清!”
秦牧猛地一拂衣袖,带起劲风,声音满是狂傲与笃定,目光横扫,锐利似鹰!
“天地设下这战场,我既入局,便没想过退路!我秦牧这一生,要么光芒万丈,照耀千古;要么寂灭成灰,归于成土!成,我享九霄云上的风光;败,我魂飞魄散,烟灭灰飞!”
他将衣袖往后一甩,负手而立,身子挺拔而孤绝,声音也沉了下来。
“所以,休要与我提什么轮回。”
陶卫真看得目瞪口呆。
眼前这个人,还是他曾经认识的那个秦牧吗?
真不是被什么外族妖孽夺舍了吗?!
刘一君神色变幻不明。
孔圣瞻端坐如钟,静默如山。
秦牧方才这番慷慨激昂、字字铿锵的陈词,未能在他脸上激起半分涟漪。
脸上的那些皱纹,如同千年古木的年轮,每一道都镌刻着岁月的沉淀,纹丝不动,既无愠怒,也无刚才的惋惜和怜悯。
镇定得仿佛巨人俯瞰脚下乘风翻腾的浪花。
从容得如聆听风雨之声,如同观看四季草木摇落。
“所以,你是应龙一族,还是出自玄虎?”孔圣瞻语气平静,毫无波澜。
秦牧瞳孔猛地一缩。
陶卫真神情骤然凝固,连起伏的胸口也停住了。
刘一君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目光射向秦牧。
秦牧眉峰挑起:“说什么应龙、玄虎,我本就是先神洲人!”
陶卫真突地舒出一口浊气,眸中闪着乱光:“院长,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先神洲有龙虎锁灵阵,应龙和玄虎一族如何进得来。何况,秦牧身上也没有龙骨或者虎骨啊?”
刘一君脸上也有疑色,但是对秦牧还是满脸警惕。
“四百年前那场大战,龙虎两族只是暂时被我们先神洲打服了,不是彻底没用了。龙虎锁灵阵已经设下那么多年,我不信他们还没有找到克制的办法。”孔圣瞻静静地看着秦牧。
“神骨都能硬生生剥离出来,龙骨和虎骨一样也可以,只是要遭受常人不可承受之痛罢了。抽骨本身就是一个避开龙虎锁灵阵的办法。”孔圣瞻继续道。
“秦牧,若你真是先神洲人,日后自然有成神之机。可你刚才说了什么?你说你成功了,才能享万神台的风光。你还提到了报仇。国子书院未曾负过先神洲,倒是四百年前斩杀应龙、玄虎族人无数。”孔圣瞻白蒙蒙的眼睛眨了眨,“我所说,是也不是?”
秦牧双眉往两侧一拉,抿着唇。
陶卫真的眼睛缓缓瞪大。
原来院长就是根据这些话猜到了秦牧身份的么?
他怎么没想到!
陶卫真满脸敬畏,血色跟着褪了不少:“院长,要是这么说,咱们先神洲岂不是可能已经潜进了很多应龙和玄虎族人?这还得了!”
刘一君神色凝重阴沉起来。
他轻轻将刘以沫的尸体放在地上,眼中尽是悲痛,抬起头,冷冷盯着秦牧:“说!你到底是何人又是何居心,我的沫儿是不是被你怂恿利用了,才做了错事?!”
秦牧嘴角一撇,摊手耸肩:“对啊,刘以沫就是被我利用了,她根本就是罪不致死,可是孔圣瞻和云熠没搞清楚就将她弄死了。”
他突然有些癫狂地笑,“左神领,你恨不恨?他们先是搞死了你的儿子,现在又弄死了你的女儿!看,他们把你最疼爱的女儿像破布一样扔在地上,他们就是故意的,你的儿子得罪了云熠的儿子,所以他们要让你断子绝孙!”
“左神领,莫听他胡说……”陶卫真的话还没说完,只见的半空金光一闪,冷风掠过。
原来是刘一君猛地挥掌,一柄造型霸道的大刀从掌心射出,在金光璀璨中迎风便长,瞬间化作一柄巨刀,刀身阔厚,弧度狂野,通体如流金打造,径直冲秦牧削去!
秦牧双眸骤缩,脸色一滞,两手交叉抡在脖前,释放白色护体光罩。
「锵!!!」
白金两色碰撞在一起,发出一声激越长鸣。
秦牧往后倒射一丈有余,心知不妙,脸色微变,便意图遁走。
他猛地拧身,足尖一点,整个人化作一道白光,直扑禁制。
然而,就在他即将触及那道白蒙蒙的壁垒时,禁制骤然亮起,无数符文浮现,流转不息。
「砰!!!」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秦牧被反弹回来,周身护体灵光瞬间溃散,半跪着倒擦地面滑了七八丈。
裹挟出的风,掀起块块遮尸的白布,露出惨状各异的尸体。
“若无我的允许,整个鸿蒙渊,无人能破得我的禁制。”孔圣瞻凉凉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