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白、深青、暗灰,以及最为醒目的紫金。
这些天里,四种颜色的动力甲在废墟和焦土上不时交织碰撞,昭示着四个不同的军团在此厮杀。其中紫金色的战士们最为醒目,他们胸甲上的金色天鹰即便在血污中依然熠熠生辉,仿佛某种正在消逝的荣耀象征。
四个军团。
但唯有蓝白涂色军团的基因之父亲自降临,却只为屠戮自己的子嗣。
疯子。佩图拉博想。
虽然圣歌城已经成了一台绞肉机,但其中蓝白盔甲的战士们损失最为惨重。
他们离掩体最远,在病毒炸弹轰炸中就损失大半。那些侥幸存活下来的战士,又有近半数倒在了自己基因之父的链锯斧下。
佩图拉博曾经通过魔镜追踪过一批蓝白色战士的踪迹。
当时,这批约五百人的战士正在地下五十米深的地铁隧道中与敌人激烈交战。他们本有时间迅速进入避难所,逃离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
但令人费解的是,许多战士——有时甚至是一整支训练有素的小队——却做出了违背常理的举动。
他们强行冲出防护门,直面从天而降的致命病毒。他们对着天空疯狂咆哮,声音中充满了愤怒与绝望,手中的武器朝着遥不可及的飞船疯狂开火,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不甘与怨恨都宣泄出来。但噬生者病毒不会因为他们的愤怒而停下脚步,他们被迅速吞噬,化作脓血。
在幸存的战士中,有一部分人陷入了更深的疯狂。他们毫无顾忌地随意开火,随即被清醒的同伴亲手处决。
等曾经的同袍,如今的叛徒出现在他们面前时,残存者中,许多人像飞蛾扑火般冲向自己的末日。他们仿佛已经失去了对死亡的恐惧,只愿在这绝望的战斗中结束自己悲惨的命运。
佩图拉博认为,他们脑袋上的植入物要为这份鲁莽和愤怒负很大的责任。
最终,五百人的队伍只剩下一人。
长久的观察让佩图拉博了解到,这个孤独的幸存者名为朱克尔。
多日的战斗让他的动力甲覆满尘土和凝固的血浆,如果他就地躺下,和一具战争残骸没有太大的区别。
在彻底疯癫前,他奇迹般地遇到了其他军团的幸存者。
这支拼凑起来的队伍在废墟中艰难求生,和叛徒们打着游击战和埋伏战。每晚都要清点减少的人数,每隔几天就要放弃一个浸透鲜血的临时据点。
兜兜转转,这支残军再次退入地铁隧道。
五十个伤痕累累的战士中,自然包括朱克尔,他还穿着那身几乎看不出原色的蓝白盔甲,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浑浑噩噩。
利亚整理装备的声音打断了佩图拉博的思绪。他转过头,看见如今已经比自己矮一头的利亚正把一个包背在背上。
“你打算去找这些人?”佩图拉博的声音隆隆。这些日子里,他成长飞快。身高已经蹿到一米九,在和利亚说话时都必须低着头。嗓音也变得格外浑厚有力。
“是的。”
“他们很危险。你应该明白,这些战士处于极度应激状态,会杀死任何非己方人员。而我们……连像样的装备都没有。”
利亚终于抬起头,那双沉静如水的眼睛里映着佩图拉博紧绷的面容:“我知道风险。”
“知道还去?”佩图拉博的声音陡然拔高,在岩洞中激起回音。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强迫自己压低声音,“我们可以等局势更……明朗些。”
“再等就来不及了,佩佩。”利亚说,她沉静的嗓音带着一丝忧伤。
佩图拉博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他当然清楚那些战士的状态,多日的围剿已经将他们逼到了崩溃边缘。
他走向武器架,手指抚过每一件亲手打造的装备——用废弃汽车弹簧钢锻造的战术短刀,刃口经过精心研磨;将地铁钢管改造成的简易标枪,顶端镶嵌着锋利的齿轮碎片;几块拼接起来的防弹钢板,可以用皮绳固定在手臂上作为护盾。最精良的是一件用汽车排气管改造的火焰喷射器,通过加压油罐和点火装置组成,虽然射程有限但足以在近距离造成威慑。旁边还整齐摆放着十几枚“土制手雷”——用灭火器瓶填充钉子与火药,虽然简陋但在密闭空间效果惊人。
然而,这些粗糙的金属制品在真正的军团装备面前简直如同玩具。佩图拉博能精确计算出每件武器的杀伤力,也清楚地知道它们在动力甲面前有多无力。
挫败感如潮水般涌来——他拥有最精妙的铸造知识,却受限于材料简陋;他能够设计最完美的战术,却缺乏执行的力量。
整理好东西的利亚,突然伸出手,掌心向上,停在两人之间的半空中:“去吗?”
佩图拉博盯着那只手。
它看起来比自己的手小多了,仿佛轻轻一握就能捏碎。理智在尖叫着警告他:这是去送死。那些战士只需一人一枪,就能把她们两个打得稀烂。
但当他抬头对上利亚的眼睛时,从那澄澈的眼眸中看不到一丝盲目的热血与冲动。有的,是一种沉静如水的清醒,一种历经深思熟虑后的决绝。
“该死。”
佩图拉博低声咒骂,声音里夹杂着一丝无奈。可他还是伸出自己的手,牢牢与利亚的手相握。在双手接触的瞬间,他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掌心传来的温度,虽不炽热,却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力量。
“听着,”佩图拉博故意用轻快的语气说,“要是那些家伙发狂,我肯定扛着你撒腿就跑。我计算过了,以我的爆发力,扛着你逃走不成问题。”
利亚微微一笑,那笑容短暂却真实:“好啊,”她轻轻回握,“到时候就靠你了,佩佩。”
“你能不能别叫我佩佩,听起来像叫小姑娘。”
“好啊,佩佩!没问题,佩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