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风,在仲夏的夜里依然带着些许凉意。赵云飞站在太极宫东阙的楼台上,俯瞰着眼前这座堪称“天下之中”的都城。星光斑驳映在他盔甲未卸的身上,仿佛天上神将下凡。但他自己心里却比谁都清楚,他是个穿越来的普通人,身在这场浑水里,想抽身,已是妄想。
“主公,韩将军到了。”
是刘五,这小子跟他越混越熟,已经半句废话都省了。
赵云飞回头,笑了一下,“请韩将军上楼。”
不多时,一个虎背熊腰、眉似刀裁的汉子快步而上,正是韩擒虎,现任长安守备副使,李渊的心腹之一。按史书说,他将来会成为唐朝名将,此刻却得在赵云飞面前“装孙子”。
“韩将军夜来造访,想必不是来看星星的吧?”赵云飞半真半假地问。
韩擒虎哈哈一笑,“若能与云飞兄一同赏月,对酒当歌,倒也不失快事一桩。但此刻嘛——有人要见你。”
“谁?”赵云飞挑眉。
“宇文化及。”
这名字一出,赵云飞眼神顿时锐利起来,嘴角却泛起一丝冷笑,“他倒还有胆来见我?”
“不是他亲自来,是他手下一个叫罗德的老贼,带了封信,说……你看了便知。”
韩擒虎取出一封封蜡已启的信,递来。赵云飞接过一瞧,心里顿时泛起一阵讥讽。
“这宇文化及啊,竟还想拉我和他合作,说什么‘共图大业’……他忘了自己前脚杀了杨广,后脚就把隋帝国拱手献给了内斗吗?这帮人,是吃错了药,还是以为我也会疯?”
韩擒虎压低声音道:“这老狐狸说得好听,实际上是想借你的名头稳住局势。我听说他现在在魏县,声势虽大,但内部已乱。他一面和李密暗通款曲,一面又向你示好。主公——”
赵云飞眯起眼:“他不怕我一刀抹了他的脖子?”
韩擒虎笑道:“他怕,所以没来,只派个老头子来送话。”
赵云飞默然不语。他知道,这是一场局,一场用言语织起的蜘蛛网。
“你怎么看?”他忽然问韩擒虎。
韩擒虎沉吟片刻,低声道:“我更担心的是李渊。”
“哦?”
“李渊最近调动兵力频繁,表面说是整顿防御,实际上……据我私下所得,已经在暗中联络太原旧部,且同李密、窦建德都有人来往。”
赵云飞没吭声。
他当然知道,李渊这人极有手腕。史书上对其评价极高,不管是忍耐、布局还是临机应变,都是上上之选。而今的隋朝,已是风雨飘摇,李渊只要再等一阵,等到宇文化及、李密、窦建德三方自相残杀,他就可以名正言顺起兵,兵不血刃拿下长安——而他赵云飞,若站错了边,就是下一个王世充。
“韩将军,你我早晚也得选边站。”
“我愿跟随主公,赴汤蹈火。”
赵云飞轻轻点头,没再多说。韩擒虎的忠诚暂时可信,但人心易变,尤其是在这种乱世里。
“宇文化及派来的人在哪儿?”
“就在驿馆,我让人盯着。”
赵云飞点点头,“带我去见他。”
韩擒虎当即领路。一路上,赵云飞心思翻涌。他忽然想起了赵弘智、王伯当,还有司马徽——这个潜伏在朝堂、身份成谜的“第七位穿越者”。
——这人竟然能在李渊身边安插眼线,甚至似乎和宇文化及也有联系,他到底想干什么?
到了驿馆,灯火昏黄,老者罗德早已等候。见赵云飞进来,忙躬身行礼:“下官罗德,代我家公子向赵大人问安。”
“你家公子若真诚相见,怎不亲自来?”
罗德干笑:“我家公子有伤在身,不便远行,特遣小人带信。信中之言皆出自肺腑,大人若愿合作,魏县上下必迎主公为上宾。”
赵云飞冷笑一声:“我在长安吃得好、住得暖,何必跑到你家公子那儿受凉?”
罗德神情一僵,却又立刻赔笑:“若大人改日愿与公子详谈,可派信与我,属下随时恭候。”
赵云飞摆摆手:“去吧。我不杀你,是看你年老体弱。”
罗德松了一口气,连连作揖退出。
韩擒虎问:“主公,他这一趟来,是为试探?”
“他是在测底线。”赵云飞看着夜色,“但可惜他不知道,我从不讲底线。”
回到驿馆时已过子时。赵云飞正准备歇息,却忽然接到密报——太原方向来人急报:司马徽出城,直奔长安。
赵云飞突然像被弹簧弹起一样,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声音急切地问道:“带多少人?”
对方回答道:“只带一骑,身边仅有一人。”
赵云飞眉头微皱,追问道:“什么人?”
“看其装扮,似乎是个书生,手无缚鸡之力。”
赵云飞沉默不语,心中暗自思忖。司马徽,一个在史书上没有留下丝毫痕迹的“未来人”,竟然会在此时主动前来长安拜见自己,这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他是来劝降的?还是来行刺的呢?”赵云飞喃喃自语道。
一旁的韩擒虎见状,连忙建议道:“主公,要不要设下埋伏?以防万一。”
赵云飞缓缓摇头,果断地说:“不必,迎他入城即可。”
韩擒虎面露疑惑之色,显然对赵云飞的决定感到不解,“迎他?主公,这会不会有危险?”
赵云飞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我赵云飞向来天不怕地不怕,阴谋阳谋都无所畏惧,唯独害怕对方藏头露尾,不肯露面。如今他既然主动送上门来,我正好可以趁机瞧瞧,他究竟意欲何为。”
韩擒虎还是有些不放心,继续追问:“那要不要将此事通报给李渊呢?”
赵云飞嘴角的笑容更甚,“当然不用。”
他望着东方渐白的天色,心头却如翻江倒海。
司马徽要来了。
这场两个穿越者之间的博弈,终于要揭开第一层帷幕。
可他不知道的是,在太极宫某座偏殿内,李渊已经悄然收到了同样一封密信。
信上仅有一句话:
“赵云飞,亦非此世之人。”
李渊默然良久,缓缓将信纸投入火炉,火光映红了他的面庞,也映出他那双如深井般幽深的眼睛。
“云飞啊云飞,你到底,是敌是友?”
天光大亮,长安城内,鼓声三震。
赵云飞披甲整装,策马迎向北门。
而司马徽,也已踏入了这座命运之城。
两人终于将在长安相见,可他们的相见,是合作,还是决裂?
谁也不知道,命运将如何翻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