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飞没想到窦建德动得如此之快,更没想到他竟然敢兵分南路,从淮水之上渡河偷袭唐军侧翼——这不符合窦建德一贯的风格。
“他不是稳健派吗?怎么突然摇身一变成了突袭大师?”赵云飞暗忖。
李世民的脸色已经阴沉下来,眼神中却掠过一丝讶异与欣赏。
“倒是被你算中了,魏仁溥暗通窦建德,借你为饵,引我军深入。”
“冤枉啊。”赵云飞忙摊开双手,“这可是我赵某人毕生清白所不能承受之污名!我与魏仁溥不过临时合作,窦建德的动作,我也始料未及。”
“那你说,他来帮你做什么?”
“帮我?他来是帮他自己!”赵云飞大义凛然,“你李二挟天子以令诸侯,江淮是杜伏威的地盘,杜伏威与窦建德明争暗斗,这彭城要是一被你拿下,窦建德以后还怎么在河北称王称霸?这波突袭,他是为了他自己的利益。”
“你倒是替他想得周到。”李世民不动声色地说道,眼里精光闪闪,“你赵云飞,究竟站在哪边?”
赵云飞心中一凛,沉声答道:“我站在天下苍生这一边。”
“……很好。”李世民嘴角微微勾起,不知是讥笑还是欣赏,“你这番说辞若换作别人说,早叫我送去兵部处斩,可你说……却让人恨不起来。”
赵云飞苦笑一声:“那我能走了吗?”
“走?”李世民一挑眉,“你当我这是青楼喝花酒,来去自如?”
“那您说怎么办?”
“留下。”李世民道,“你有胆有识,也有谋有勇,本王正缺一个懂得新法的谋士。”
“……做谋士倒不是不可以,只是……”赵云飞眯起眼,“您能保证我不被当作质子关押?不被随便砍了脑袋示众?不被写成‘反王走狗’供后人唾骂?”
李世民一挥袖:“本王说话算数,你若愿留,军中礼遇,位比谋主。”
赵云飞沉默了两秒,然后忽然露齿一笑:“那我若愿留,只做‘挂名谋士’,不出谋、不划策、不参与任何军机事务呢?”
李世民一愣,随即大笑:“你这是把自己当军中吉祥物?”
“我怕乱说话,坏了陛下大事。”赵云飞拱手,“挂个名,沾点光,您打赢了,我喊两句‘威武’,您打输了,我认命走人。多省心。”
李世民收敛笑意:“你不是凡人,你知道的太多。若有朝一日我败于你手,我会后悔今日放你离开。”
“那您现在后悔吗?”
李世民盯着他,许久,摇头一笑:“不后悔。”
正说着,营外尉迟敬德风尘仆仆而来,抱拳急报:“主公,窦建德部已渡过泗水,击破我三营,彭城方向魏仁溥起兵反叛,城门已闭!”
“哼。”李世民面露怒色,冷哼一声,“这贼子真是狗胆包天!”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威严和愤怒。
站在一旁的尉迟敬德见状,怒不可遏地说道:“还请主公定策!末将愿率铁骑五百,趁夜突袭敌营,必能取那贼首首级!”他的话语中充满了豪气和决心,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然而,一旁的赵云飞却在心中暗暗叫苦,心说这尉迟敬德也太猛了吧,窦建德都已经打上来了,他居然还想着单骑夜袭,难道是想活成一个“鬼见愁”不成?
李世民并没有立刻回应尉迟敬德的提议,而是将目光转向了赵云飞,缓声道:“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赵云飞不禁一怔,连忙摆手道:“我?我只是个挂名谋士而已,哪有什么好主意啊。”他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出风头,万一出了差错,后果可不堪设想。
李世民见状,脸色微微一沉,语气也变得有些冷淡:“如今你身在我营中,就已经无法置身事外了。你若今日不能提出一策制敌,休怪我食言。”
赵云飞心中一紧,知道自己不能再推脱了,于是定了定神,说道:“那我说了,陛下可不能不听啊。”
李世民点了点头,道:“讲。”
赵云飞深吸口气,慢慢道:“窦建德远来袭营,意在声东击西,未必真想与唐军主力硬拼,他图的是彭城和淮水要道。”
“依我之见,尉迟将军可佯败而走,引敌入伏地;主公亲率主力绕行南岸,设下两翼包抄之势,再联络杜伏威虚张声势,一面发布檄文,号称‘三军夹击’,窦建德必疑,必退。”
李世民沉吟半晌,忽地起身,仰天大笑:“果然是个人才!”
尉迟敬德却皱眉:“如此一来,主力奔袭南岸,后方不稳,若彭城断粮,岂不成困兽?”
赵云飞摇头:“魏仁溥虽反,彭城百姓却未必归心。若主公能立文告安民,令百姓开仓赈济,我可保三日内,彭城自乱。”
李世民眼神变得极为深邃:“你有办法?”
“当然。”赵云飞眨了眨眼,“我当过居委会主任——呃,我意思是,我跟老百姓打交道多。”
一旁尉迟敬德实在听不懂这赵云飞一口时常蹦出来的“天书”,摇了摇头,干脆闭嘴。
“那就依你计策行事!”李世民一挥手,“赵云飞暂归军中,随军策应!”
赵云飞低头掩嘴咳嗽两声,小声道:“我真只是想来讲和的啊……”
三日后,彭城果然内乱。
赵云飞安排袁熙混入城中,从粮仓放火,再传播“李世民赦民安邦”的告示,引得彭城百姓纷纷哄抢军粮,魏仁溥手下军心不稳,一度自缚请降。
窦建德未料突遭反噬,仓促撤军,赵云飞率轻骑尾随追击,在沙场上捡了个不大不小的功劳,连夜被李世民召回中军议赏。
帐内,李世民亲自为赵云飞斟酒。
“云飞,你这计策一出,胜过百万雄兵。”
“陛下谬赞。”
“如今彭城平定,泗水在握,杜伏威即将投诚,江淮已定,你可愿随朕进取关中?”
赵云飞沉默了,眼神一动不动地盯着酒盏里的那点清光。
“主公盛情,云飞感激涕零。”他抬起头,忽而一笑,“只是……云飞明日,想请一日假。”
“为何?”
赵云飞起身,郑重其事道:“我要去见一位老朋友,一个很可能改变接下来的命运的人。”
“谁?”
赵云飞不答,只朝帐外望了一眼。
那方向,正是陈仓道以北,广袤的黄土地尽头,隐隐传来铁蹄踏地的低响,仿佛一头沉睡的巨兽,正缓缓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