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飞翻身上马,身后紧随十余骑亲信,马蹄踩碎了秋日的晨霜,惊起荒野中数只乌鸦。
“主公,咱们真就这么去见李渊?这可不是个能随便打交道的角色。”高三忍不住凑上来,压低声音问。
“怎么,你怕了?”
“不是怕,是……咱们现在这身份,说尴尬也尴尬,说独立也孤立,真要往晋阳凑,那不就成了投唐了?回头王世充、李密、窦建德要知道,非得一起掀咱老窝不可。”
“你说得没错。”赵云飞勒住马缰,目光望向西北,“但我不凑过去,等李渊坐稳了关中,再回头收拾我们,就没机会了。”
高三挠头:“可李渊刚起兵,还不一定能成呢。”
赵云飞冷笑一声:“成不成,不看他,而看我们这些人的‘站位’。只要咱往那边一靠,他那边声势就壮三分。我们是根稻草,也可能压倒最后一只骆驼。”
“主公,您说得有理。”高三点点头,忽然又一皱眉,“不过……咱们这算哪门子的援助?粮草也不多,兵也不够二千,李渊要真看不上咱怎么办?”
赵云飞嘿嘿一笑:“看不上更好,他看不上,我就卖个‘姿态’。现在世道不缺打仗的,缺的是愿意低头装孙子的。”
一行人日夜兼程,自河南北上,绕过长安,往太原方向而行。赵云飞手下虽不多,但都是亲信中的亲信,带的是精锐中的精锐,百余人,一律便装行进,旗帜皆收。
不数日,便到太原外围。李渊正在晋阳招兵练将,蓄势南下图关中。赵云飞这队人马落在密探耳目中,自然没能瞒得过。
果不其然,当晚便有晋阳守将出营来见,一见赵云飞,开口便道:“赵公远来,李唐世子李建成特设帐待迎,请入城议事。”
赵云飞眼神微眯,轻声对高三道:“这老狐狸果然够敏锐,知道我是奔他来的,干脆让太子先试试水。”
“要不,咱们推说身体不适,改日再入?”
“不必。”赵云飞一甩马鞭,“既来了,就别藏着掖着。”
晋阳城头,李建成早候在东门。他不过二十出头年纪,面容清秀,目光锐利,披甲带剑,颇有将家风范。
“在下李建成,代表家父李渊,迎赵公入晋阳。”
“赵云飞见过太子殿下。”赵云飞翻身下马,拱手一礼,面色不卑不亢。
“请。”李建成微微一笑,右手引路。
两人并肩而行,城中百姓见赵云飞来,皆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那便是赵云飞?前阵子劫了王世充三次粮的那个?”
“听说他脑袋悬着刀口走,一次没伤,还反打了李密一军?”
“还有皇帝带着呢!”
“皇帝?哪个皇帝?”
“那个小皇帝,杨广侄儿……现在可不敢再叫皇帝了,说不好哪天就被送去投名状了。”
这些议论声赵云飞并不在意,李建成却听得清楚,他回头一笑道:“赵公威名,连市井小民皆知。”
“太子过誉,草莽之人,哪比得上贵族门阀出身。”赵云飞笑答。
李建成面上不动,眼底却多了几分警惕。
两人进得帅府,李渊尚未现身,只命李建成设宴款待。宴席虽不丰盛,却也不失礼数。
酒过三巡,李建成忽道:“赵公此来,莫非是看好我父,欲与李唐共举大事?”
赵云飞不答反问:“太子觉得,你父可成大事否?”
李建成神色一动,“若天命在唐,我父自当应之。”
赵云飞盯着他看了一眼,笑道:“太子这话,不愧是太原李氏嫡长子,说得漂亮。”
李建成起身,拱手作揖:“赵公若愿襄助,将来大业既成,恩赏必不吝惜。”
赵云飞举杯,“愿闻其详。”
两人你来我往,酒桌上比的不止是口才,还有心机与格局。赵云飞故意放出消息,暗示王世充李密暗通款曲,又提及窦建德北面压力,李建成听后陷入沉思。
直至深夜,赵云飞方才起身告辞。
出了府门,高三迎上来:“主公,那李建成是不是还不信咱?”
“信个屁。”赵云飞打个酒嗝,“但他知道咱是变数,是棋子,甚至是能影响牌局的疯子。”
“那咱现在是站哪一边?”
赵云飞回头望了一眼城楼,“我们先站在风里,等看风往哪边吹。”
次日清晨,李渊终于召见赵云飞。
帅府后堂,李渊着便服而坐,身边只有李世民在侧。赵云飞一进门便一怔——这位未来的唐太宗,虽不过十六七,却英气逼人,坐如松,目光如炬。
“赵公远来,李某失迎。”李渊拱手,态度谦和。
“赵某本草莽匹夫,蒙李公不弃,感激不尽。”赵云飞还礼。
李渊直奔主题:“赵公来意,我已知晓。赵公若愿与李唐共襄王业,某当以礼相待。”
“赵某来时,只为一事——保天子安稳,不堕乱臣之手。”赵云飞语气坚决。
“保天子?”李世民挑眉,“赵公莫非是要挟之以立?”
“世民!”李渊喝止。
赵云飞却不怒,淡然道:“天子如今非天命所归,但人心尚在。若能利用其名,聚关陇人心,唐公何乐而不为?”
李渊沉吟片刻,道:“赵公之意,我会慎思。至于赵公自身……是否愿暂留晋阳,协助世民军务?”
“我有一事相求。”
“赵公请讲。”
“我手中有一批亲军,忠诚可靠,愿驻太原西城,作为边防预警,但不入唐军编制。唐公可视为外援,也可视为盟军,彼此不涉政令,仅保互信。”
李渊与世民交换了个眼色,后者神色复杂,却没反对。
“好。”李渊颔首,“赵公于世乱之中持此大义,李某敬佩。”
双方一言为定,赵云飞得以暂驻太原,借势观局,不失自由。
数日后,赵云飞登上晋阳城西楼,远眺关中方向,只觉形势波诡云谲,风雨欲来。
高三站在他身后,道:“主公,我们现在……是不是终于有点立足之地了?”
“立足?”赵云飞轻笑,“这世道,地是死人留下的,脚却是活人走的。”
“那接下来做什么?”
赵云飞望向远方,“接下来,我们等一场风暴。”
然而,就在当夜,一封密信自长安传来:
“长安城变,宇文化及弑君,自立为帝。”
赵云飞眼神一震,信纸几乎被他握碎。
而信的最后一行,却赫然写着——
“杨侗生死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