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烧烤图片,喉咙不自觉地滚动。怀孕第十二周,孕吐折磨得我生不如死,却在这一刻突然疯狂地想吃烧烤——那种炭火烤出来的、滋滋冒油的羊肉串。
\"呕——\"又是一阵干呕,我趴在洗手台上,眼泪鼻涕糊了一脸。镜中的女人脸色蜡黄,眼下挂着两片青黑,哪还有半点职场女性的干练模样。
冰箱里只有王强上周买的猪肺,白花花的一坨泡在血水里。他说这东西便宜又没脂肪,最适合孕妇吃。可我一想到那股腥味,胃里就翻江倒海。
\"就这一次...\"我擦掉嘴角的酸水,颤抖着手指点开生鲜App。顶级羊腿肉,89元一斤。我的拇指悬在\"立即购买\"上方,眼前闪过王强记账本上密密麻麻的数字。
下单成功的提示音响起时,我的心跳快得像做贼。炭炉是去年小区烧烤派对留下的,我一直偷偷收在阳台角落。当第一缕青烟从院子里升起,羊肉在铁签上卷曲变色的瞬间,我竟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田文!你在干什么!\"铁门被踹开的巨响吓得我差点扔掉烤串。王强西装革履地站在门口,公文包掉在地上,眼镜后的眼睛瞪得滚圆。
\"我...我就是突然想吃...\"我下意识把烤串往身后藏,酱汁滴在白裙子上,晕开一片污渍。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一把夺过烤串:\"89块钱一斤的羊肉!你知不知道这些肉够我们吃三天猪肺?\"他的声音在发抖,不是生气,是某种更可怕的东西——失望。
炭火噼啪作响,我闻到自己头发上的油烟味。\"就这一次不行吗?我吐得胆汁都快没了,就想吃口...\"
\"猪肺怎么了?\"他打断我,把烤串狠狠插回炉子,\"又便宜又健康,我妈怀我那会儿连猪肺都吃不上!\"他的领带歪了,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
我盯着他西装袖口磨出的毛边。这套西装还是三年前结婚时买的。突然觉得荒谬,我们俩,一个穿着褪色西装,一个挺着还不明显的肚子,为几串羊肉剑拔弩张。
\"王强,\"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我查过了,孕妇偶尔吃烧烤没关系。\"
他冷笑一声,从钱包里抽出一叠小票:\"水电费涨了200,产检卡里只剩3000,你知道现在纸尿裤多少钱一包吗?\"他的手指在发抖,\"上周领导暗示要裁员,我他妈连加班费都不敢要!\"
我愣住了。院子里的梧桐叶沙沙响,一片叶子落在他肩上。这个总是把\"没事\"挂在嘴边的男人,此刻像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伸手想碰他,却被他躲开。
\"告诉你有什么用?\"他扯松领带,\"你只会像今天这样,想一出是一出。\"他的目光扫过烤炉,突然抬脚踢翻了炭盆。通红的炭块滚到我的拖鞋边,烫出一个小洞。
眼泪终于决堤。不是因为他踢翻炉子,而是他眼里那种熟悉的疲惫——和我爸当年下岗后,盯着超市排骨价签时的眼神一模一样。
\"我只是...\"我哽咽着蹲下去捡炭块,\"想当个正常的孕妇...\"手指被烫出水泡,却比不上心里那个被忽视的洞。
王强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他的掌心全是汗:\"你知道我每天路过烧烤摊想什么吗?\"他的声音哑了,\"我在算,一串羊肉够买多少片尿不湿。\"
夜风吹散了烟雾,露出他眼角的细纹。这个大学时为我偷摘月季的男生,现在身上只剩洗洁精的味道。我张了张嘴,却听见\"啪\"的一声——从他西装内袋掉出张纸。
胃癌早期诊断书。患者姓名:王强。
世界突然安静了。诊断日期是我们发现怀孕的那周。我想起这一个月他总说胃不舒服,想起他偷偷倒掉的午餐,想起他半夜在厕所的干呕——原来不是被我传染的孕吐。
\"医生说...手术费大概...\"他弯腰去捡,被我抢先抓住那张纸。我们跪在油腻的院子里,头顶是同一片星空。
\"为什么不早说?\"我的眼泪砸在纸上,晕开了\"恶性可能\"四个字。
他苦笑,伸手抹掉我脸上的炭灰:\"孩子不能同时有两个病号。\"他的拇指擦过我起皮的嘴唇,\"其实...羊肉串真香。\"
后来我们分着吃了那几串半焦的羊肉。他吐了,我也吐了。但我们笑着看对方呕吐的样子,像两个疯子。炭火彻底熄灭时,他忽然说:\"明天我去买孜然,腌好的肉更入味。\"
我知道,这是他能说出的最接近道歉的情话。夜风裹着焦香掠过晾衣绳,那上面挂着的婴儿连体衣轻轻摇晃,像面投降的白旗。
好的,我将为您续写这个关于婚姻与理解的故事的完整后半部分。我会保持原有的细腻情感风格,并深入挖掘三个关键发展方向,让故事更加完整动人。
那张诊断书在我手里颤抖得厉害,纸面上\"胃癌早期\"四个字像刀一样割着我的眼睛。王强试图从我手中夺回去,但我死死攥着不放。
\"什么时候的事?\"我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王强别过脸去,月光下他的侧脸棱角分明,却透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脆弱。\"上个月体检发现的。\"他轻描淡写地说,仿佛在讨论明天的天气,\"医生说早期,手术切除就好。\"
我盯着他西装袖口磨出的毛边,突然意识到那不是什么普通的磨损——那是他每天伏案工作十二小时,袖口在桌面上反复摩擦的痕迹。洗洁精的气味也不是偶然,是他为了省下干洗费,自己在家手洗西装的证明。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苦笑了一下,伸手去扶歪掉的眼镜——这个动作他做了十年,我却第一次注意到他右手食指关节处有个钢笔磨出的老茧。\"告诉你又能怎样?\"他轻声说,\"让你挺着肚子陪我跑医院?还是让我们的孩子一出生就背债?\"
夜风吹过院子,炭火的余烬明明灭灭。我突然想起上周他凌晨三点在厕所干呕,当时我还抱怨他吵醒了我。羞愧像潮水一样淹没了我,我抓住他的手腕,摸到了突出的腕骨——他瘦了这么多,我竟然没发现。
\"公司那边...\"我犹豫着开口。
\"下周一公布裁员名单。\"他平静地说出这句话,眼神却飘向晾衣绳上那排小小的婴儿衣服,\"我主动申请调去西北分公司,那边缺人。\"
\"西北?那里医疗条件——\"
\"工资涨30%。\"他打断我,声音干涩,\"够付手术费和奶粉钱。\"
我的眼泪砸在地上。这个曾经在大学辩论赛上意气风发的男人,现在为了生存要离开生病的妻子和未出生的孩子。我想起父亲下岗那年,也是这样平静地告诉我们要去南方打工,结果在建筑工地摔断了腿。
\"不行!\"我猛地站起来,肚子突然抽痛了一下。王强立刻扶住我,他的手冰凉。\"我们可以卖车,我可以提前休产假去找兼职,我——\"
\"田文。\"他按住我的肩膀,力道大得发疼,\"你爸的腿怎么瘸的,你比我清楚。\"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下来。二十年前,父亲也是为了省钱不肯去医院,最终耽误了治疗。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王强叹了口气,弯腰捡起地上半焦的羊肉串,小心地吹掉灰。\"其实...\"他突然笑了,眼角挤出细纹,\"我刚才闻到香味的时候,第一反应是'真香',第二反应才是'这得多少钱'。\"
这个笑容太熟悉了——是我们第一次约会时,他省下三个月生活费带我去吃法餐时的表情。我的眼泪决堤般涌出,一把抱住他,闻到他领口淡淡的药味。
\"明天我们去医院。\"我贴着他胸口说,\"一起。\"
第二天清晨,我悄悄拿出结婚时妈妈给的金镯子。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上面,映出王强熟睡的脸——他连睡着时眉头都是皱着的。手机屏幕亮起,是公司群里的消息:市场部整体裁撤。
我轻手轻脚走到阳台打电话。\"李医生,我是王强妻子...对,关于胃癌手术...医保能报销多少?\"晨光中,我看到楼下早点摊热气腾腾,卖煎饼的大爷正往面糊里打鸡蛋——和王强每天早上给我做的一样。
电话那头说出的数字让我腿软。我扶着洗衣机蹲下来,突然注意到旁边篮子里藏着的一叠账单——水电费、产检费、车贷...最下面是张借条,王强向他大学同学借了五万块,日期是我们确认怀孕那天。
洗衣机轰隆一声开始脱水,震得地板发颤。王强惊醒冲出来,看到我手里的借条时僵在原地。
\"你宁愿借钱也不肯告诉我?\"我的声音在发抖。
他抓了抓睡乱的头发,像个做错事的大学生。\"你怀孕已经够辛苦了...\"
\"所以你就一个人扛着胃癌、裁员和债务?\"我抓起洗衣篮砸向他,\"王强!我是你妻子!不是你的累赘!\"
篮子撞到他胸口,里面的衣物散落一地。其中一件是他的旧t恤,领口已经松垮——那是我们第一次旅行时买的纪念品。他突然跪下来抱住我的腰,脸贴在我隆起的腹部。
\"我怕...\"他的声音闷闷的,\"怕你和孩子过得像我妈当年...\"
这是我第一次听他提起童年。我知道他父亲早逝,母亲在纺织厂做工供他读书,却不知道细节。他颤抖的呼吸喷在我肚子上,温热的,活生生的。
\"我妈总说猪肺是好东西...\"他苦笑着抬头,\"因为它最便宜。\"
我的心揪成一团。原来昨晚的争吵里,藏着他三十年的创伤。我抚摸他支棱的肩胛骨,突然明白我们都在重复父母的悲剧——父亲隐瞒伤情,母亲独自支撑;他母亲节衣缩食,他如今重蹈覆辙。
\"听着,\"我捧起他的脸,\"我们不是他们。\"
阳光完全照进阳台时,我们并排坐在地上整理账单。他的胃癌属于重疾险范围,我的生育保险能覆盖大部分产检费用。计算器上的数字跳动着,像重新开始的心跳。
\"其实...\"王强突然说,\"西北分公司的医疗条件不错。\"
我瞪他。
\"而且有烤肉。\"他眨眨眼,\"正宗的。\"
我抓起枕头砸他,却忍不住笑了。这个固执的男人终于学会在绝境中找希望。窗外传来收废品的吆喝声,我们一起看向那袋准备卖掉的空瓶——其中几个是王强的胃药瓶。
\"今天去买孜然吗?\"我问。
他握住我的手,指腹擦过我昨晚烫出的水泡。\"嗯,再买点羊排。\"他的拇指在我无名指戒指上画圈,\"庆祝我老婆第一次烤糊的肉串。\"
晾衣绳上的婴儿衣服在晨风中摇晃,旁边挂着王强昨晚泡在盆里的西装。洗衣粉的柠檬香飘过来,盖过了残留的炭火味。我知道未来的路不会轻松,但至少我们不再各自孤独地走。
手机又响了,是王强的上司。\"小田啊,老王在吗?关于西北调岗的事...\"
我看着正在笨拙地叠婴儿袜子的丈夫,对着话筒说:\"李总,他得癌症了,我们要留在北京治疗。\"
王强惊愕地抬头,我冲他挑眉——这是昨晚他踢翻炭炉时我学会的:有时候,掀翻桌子比小心翼翼维持平衡更重要。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公司有重大疾病补助,我马上发邮件。\"
挂断电话,王强一把抱住我,他的心跳又快又重。\"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么刚了?\"
\"当你宁愿吃二十年猪肺也不肯告诉我你爱羊肉的时候。\"我捏他的鼻子,就像大学时代常做的那样。
阳光照在诊断书上,那个\"恶性可能\"的印章现在看起来没那么可怕了。院子里,昨晚踢翻的炭盆边冒出一点绿芽——可能是随风飘来的野草种子,也可能是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