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城南门的青石道上,晨霜尚未消融,三百名铁甲禁卫已分列道旁。
队伍中央,八抬杏黄大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轿帘上金线绣就的蟒纹随着轿夫的步伐微微晃动。
贾似道掀起轿帘一角,露出保养得宜的面容,目光扫过城楼上 “襄阳” 二字,嘴角勾起一抹讥诮 。
眼前这座被人传得固若金汤的城池,注定会成为他晋升路上的一块垫脚石。
“大人,吕大帅率文武官员已在瓮城等候。” 护卫统领单膝跪地,声音压得极低。
贾似道 “嗯” 了一声,慢条斯理整了整玉带,金镶玉的腰带扣在晨光中折射出冷硬的光。
他踏出轿子时,官靴刻意用力踩在凸起的青石板上。
吕文德领着张宏范等人迎上前行礼拜见:“下官吕文德,恭迎钦差大人!
贾似道鹰隼的目光般掠过众人:“哪位是吕大帅?”
他的声音刻意压低,显得不怒自威。
“下官吕文德,参见钦差大人!” 吕文德抱拳行礼,盔甲的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瓮城中格外清晰。
贾似道象征性地点头,语气淡淡:“吕大帅免礼!”
接着,将目光转向张宏范:“你就是水师统制张宏范?”
张宏范上前一步,沉声道:“正是末将。”
贾似道却不再看他,目光在人群中扫视一圈后,径直走向吕文德,皮笑肉不笑:“吕大帅,郭靖、杨过二人何在?”
吕文德、张宏范等人额头渗出冷汗,心中暗叫不好,听钦差的这口气,只怕不好相处。
吕文德强自镇定,出声解释:“回大人,郭大侠与杨教主忙于军务,未能及时赶来...”
“放肆!”贾似道厉声打断,“两个江湖武夫,忙的哪门子军务?”
“本官奉皇命而来,他们竟敢不来迎接?”
他冷哼一声,“看来这襄阳城,果真如朝中所言,已成郭靖的私产了!”
此言一出,在场官员无不色变。
吕文德心神大震,慌忙解释:“大人明鉴!郭大侠一心为国,绝无二心......”
“好啦!”贾似道一摆手,“吕大帅,本官此来,一是监督英雄大会筹备,二是清查襄阳城中的江湖人士。”
他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尤其是明教与丐帮,必须严加管控!”
吕文德心中叫苦,却不敢反驳:“下官谨遵大人之命。”
贾似道满意地点头:“带路吧,本官要先去擂台建造处看看。”
“这......”吕文德面露难色,“大人舟车劳顿,不如先到府衙歇息......”
“怎么?本官身负皇命,”贾似道眯起眼睛,“吕大人是担心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官发现?”
吕文德只得硬着头皮:“大人说笑了,下官不敢。大人请随我来。”
一行人马直奔江边,前去视察擂台建造的进展。
目睹贾似道的下马威,人群中的杨过,脸色阴沉如水。
心中想着,依照方才的情形来看,贾似道此行襄阳,必定会生出许多事端。
眼下公孙止针对英雄大会的阴谋尚未完全揭露,若是贾似道再从中使坏......
到时英雄大会上想要全身而退,可就难如登天了。
一念及此,杨过顿时杀意升腾。
怀中的杨珑,感受到父亲脸色的变化,幼小的她不知如何表达心中所想,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一句轻声的:“爹爹!”
杨过思绪尚未回笼,并未回答女儿的
小龙女见状,知他是在思考,不由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
“龙儿,何事?”感觉到袖间传来的动静,杨过方才回过神来。
“爹爹!怕怕!”这时杨珑指着杨过的脸庞再度开口。
杨过伸手轻轻一刮女儿鼻子,微笑道歉:“是爹爹吓到了珑儿!”
躲在母亲怀中的杨沐风却是指着杨珑笑得乐不可支。
小龙女捏了捏杨沐风的脸蛋,阻止他胡闹:“过儿,这贾似道也见过了,咱们还要跟过去看吗?”
“嗯!”杨过紧了紧怀中的女儿,点头答应。“左右无事,过去看看也好!”
江风裹挟着水汽扑面而来,贾似道裹紧了狐裘大氅,站在船坞的了望台上。
脚下的木板被江水浸泡得发黑,远处的擂台已具雏形,数百艘木船用铁链连接,如一条蛰伏的巨蟒横亘江心。
他用镶玉的折扇指向擂台:“吕大帅,这擂台何时能完工?”
吕文德躬身道:“回大人,底座已拼接七成,再有月余便可铺设台面。”
“太慢了!” 贾似道猛地转身,折扇重重抽拍在栏杆上。
随即转身,从护卫统领手中接过明黄卷轴。
“宣皇帝陛下旨:自今日起,襄阳所部,未经钦差准许,不得擅自调兵移营!”
“吕大帅,还望贵部人马全力参与建造,若耽误英雄大会,唯你是问!”
吕文德脸色微变,却不敢反驳,只得喏喏称是。
杨过站在人群中,见贾似道故意刁难,脸色愈发难看,指节捏得发白。
人群中的郭靖夫妇见着杨过一脸杀意,黄蓉轻轻拉了拉他,使出密音入耳之术:“过儿,他是钦差,动不得。”
杨过闻言,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杀意,“郭伯母,那要如何做才好?”
“过儿,郭伯伯也知此人会坏事,”郭靖叹息一声,“可若是他死在襄阳,必然会牵连吕大帅等人。”
“到时局面只怕更加难以预料啊!”
贾似道似乎察觉到目光,突然转头看向杨过这边,突然提高声音。
“本官宣谕:三日内查清襄阳城中所有江湖人等,并造册呈报!”
“若有歹人混迹其间,吕大帅你可得担责!”
贾似道话音不小,加上杨过,郭靖等人修为高深,皆是耳聪目明之辈。
当即将贾似道的话语听得一清二楚。
这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在杨过心头。
清查江湖人,分明是要断明教与丐帮的眼线。
郭靖一脸怒色,正欲开口,却被黄蓉抢先开口:“靖哥哥,我看你与过儿还是先去见见这钦差。”
“省得他再生出幺蛾子针对吕大帅!”
郭靖脸色凝重地点头,“过儿,陪郭伯伯去会会这钦差!”
杨过将杨珑交给黄蓉,“正好我也想看看他想做什么!”
吕文德闻言大惊失色,心中的掀起惊涛骇浪,口中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大人,这...这恐怕...”
“怎么?”贾似道冷笑,“吕大人是要抗旨不遵?”
就在吕文德左右为难之际,只见两道人影飞掠而来。
“锵锵锵!”随行的钦差卫队见着又人影迫近,纷纷拔刀护卫在贾似道身侧。
“钦差大人!”郭靖远远抱拳,“郭某来迟,还望恕罪!”
贾似道眼中闪过一丝阴鸷:“郭大侠,好大的架子!”
杨过站在郭靖身侧,不卑不亢:“贾大人的架子也不小。”
贾似道盯着杨过,想着吴潜所言,自己本会高升,却因皇帝听信杨过的言语,反而遭贬。
想到此处,心中恨意几乎溢出眼眶:“想来这位便是明教杨教主吧,久闻大名!”
“正是杨某!”杨过淡笑拱手。
贾似道却不再理会他,再度对亲兵下令:“传本官宣谕:三日内查清襄阳城中所有江湖人等,造册呈报!”
“若有歹人混迹其间,吕文德与杨教主、郭靖三人一同担责!”
此言一出,吕文德额头冒汗,杨过更是心头一沉 。
所谓的清查江湖人,分明是贾似道针对明教与丐帮而来的下马威,也是对自己当初阻断他仕途的报复。
想清楚其中关节,面对贾似道的恐吓,杨过反倒冷静了下来。
脸上挂着淡然的笑容:“贾大人,城中江湖豪杰皆是为英雄大会而来,若是因此寒了群雄的心。”
“拒绝参与英雄大会,届时朝廷怪罪下来.....”
贾似道脸色微变,语气森冷:“杨教主,你这是在威胁本官?”
“不敢。”杨过拱手,“杨某只是陈述利害。”
贾似道盯着杨过看了半晌,忽然冷笑:“不敢便好。”
郭靖皱眉,心有不甘:“大人,江湖人士来襄阳是为英雄大会,并无歹意。”
“况且,丐帮弟子协助守卫襄阳多年.....”
贾似道冷笑:“郭大侠这是要为本官做主?”
他顿了顿,故意拖长语调,“也是,郭大侠名满天下,自然不把朝廷法度放在眼里。”
郭靖急忙开口辩解:“大人,郭某并无此意,”
“郭靖!”贾似道猛地一拍船舷,“你二人屡屡违抗圣命,是要造反吗?”
这话一出,船上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郭靖虽是一身正气,但不善言辞终是他的弱点,面对贾似道的诘问,一时不知如何做答。
杨过暗中按住郭靖手臂,微笑道:“贾大人要清查江湖人士,明教自当配合。”
“只是丐帮弟子众多,若全部登记造册,恐怕耗时良久......”
贾似道眯起眼睛:“杨教主倒是识时务。”
见自己在气势上压倒杨过二人,贾似道将目光转向吕文德:“吕大人,明日开始,所有进出襄阳的江湖人士必须登记在册!”
“若有违抗者,以通敌论处!”
吕文德只得应下:“下官遵命。”
贾似道这才满意地点头:“回城!”
当夜,郭府内灯火通明。
黄药师、郭靖夫妇、杨过夫妇、张宏范等人齐聚一堂,商议对策。
“这贾似道明显是冲着咱们来的。”黄蓉眉头紧锁,“说是清查江湖人士,只怕就是故意要恶心咱们。”
“若是任他施为,咱们的计划就全乱了。”
张宏范沉声道:“更麻烦的是清查江湖人士。一旦开始登记,咱们的行动将处处受限。”
郭靖叹息:“早知如此,当初就该......”
“郭伯伯,”杨过打断他,“现在说这些无益。当务之急是如何应对。”
“按张将军所言,”黄药师捻须道:“贾似道此来,背后必有吴潜指使。”
“吴潜与贾似道都同明教有仇,他借机报复也在情理之中。”
小龙女轻声道:“既然如此,直接杀了便是。”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
“龙姑娘,不可!”郭靖连忙摆手:“他是钦差,咱们不能硬抗!”
“再说杀害钦差是重罪,到时闹定会得襄阳与朝廷离心离德,反而不美。”
“郭大侠所言不假。”张宏范一脸无奈地附和,“贾似道若在襄阳出事,第一个被问罪的就是吕文德。”
杨过忽然笑了:“诸位不必担忧。我有一计,可让贾似道乖乖配合。”
他看向黄蓉:“郭伯母,我听闻贾似道酷爱收藏古玩字画?”
黄蓉眼睛一亮:“过儿是说......”
“投其所好。”
杨过点头,“当初珑儿姐弟满月时,张一氓曾送给我一幅《快雪时晴帖》,乃是王羲之真迹。”
“妙!”黄药师抚掌大笑:“自古但凡心术不正之人,必是贪财好利之辈。”
“老夫也曾听闻此人生活奢华,追求享受。”
“平日极其痴迷促织,又酷爱古玩字画。”
“杨兄弟打算送他王羲之真迹,确实是投其所好。”
“不过......”郭靖心眼实诚,加上年轻时常被人欺骗。
此时听闻杨过打算以礼求人,心中顾虑,“若他收了礼却不办事......”
杨过眼中寒光一闪:“那就怪不得我了。”
郭靖以为杨过是打算痛下杀手,急忙出声阻止,“使不得,使不得!”
黄蓉见郭靖神情急切,知道他心中焦急,当即温声安抚 :“靖哥哥,你先莫急,先听过儿把话说完!”
杨过接过话茬,“有道是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若是利诱不行......”
“只要他收下字帖,咱们就威逼,”黄蓉瞬间会意,“到时,这‘礼’也就成了他的罪证。”
“不错!”张宏范抚掌赞叹,“身为钦差却留下贪赃枉法的污点,他想借此行晋身的愿望可就要落空了!”
“张将军说得是。”黄药师抚须轻笑:“此人虽奸,但若是能加以利用,倒也有些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