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隆看都不看他,“本公阅览了上个月应天府的卷宗,仅仅是一个月,应天府晚上的盗窃就高达四十六起,另有绑架商人八起,违反宵禁公然聚赌十五次!”
说着,他冷笑道,“你这巡捕营是干什么吃的?”
“公...公爷!”白崇文顿时脸色大变。
“金镇!”
李景隆一开口,屋内瞬间隐隐骚动。
京师地面的官员们别的或许差点,但在消息方面却格外灵通。
曹国公口中的金镇,莫非就是刚被收回了爵位的宣德侯?
“末将在!”李景隆身侧,站着的武士当中,金镇抱拳俯首。
“你为巡捕营指挥!”
李景隆开口道,“原本应天府那边的巡捕营,加上从鹰扬卫调来的两营兵马,都归你统领!负责入夜之后京城的治安!”
“是!”金镇大声道。
他之所以让金镇来统领巡捕营,除了是在衙门之中安插自己人之外。还有另一层的深意,那就是安置那些被问罪老军侯们,托付给他的老兵。当然,也有金镇他们自己家中的亲兵。
这些老兵总体不下数百人,都是百战之兵,若不能妥善安置,实在太扎眼了。
“顾敬何在?”
“末将在!”
“你负责京师七处城门军!”
“是!”
“郭振!”
“末将在!”
“剩余六处,归你统领!”
“是!”
“仇正!”
“末将在!”
“水门关巡捕你负责!”
“遵命!”
屋内众官员听着,渐渐冷汗淋漓。
好家伙,这位曹国公还真是雷厉风行。
三言两语之间,就把京师的治安大权,城防大权全接手了。
而原先负责这些职责的官员们,都是铁青着脸,既不敢怒也不敢言。
因为无论是曹国公李景隆,还是这些被剥夺爵位的勋贵二代,他们都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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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税司的人何在?”李景隆又道。
一名五品官员,缓缓出列,“下官冯文远,见过公爷!”
“都税司原本归应天府,现在调到本公手下,你在任上有三年了?”李景隆问。
“属下任职两年七个月!”冯文远悄悄换了个更亲近的尊称。
“嗯!”李景隆点头,“原本的收税怎么定的?”
“原本应天府的税收,大致就是城门税!”
冯文远开口道,“进城的收出城的无,在通济门,正阳门两处设置税所。进城的货物,三十税一....”
李景隆默默听着,心中暗道,“这税率跟白送有什么区别!”
“另外就是水门关的税!”
冯文远又道,“应天府有运河,长江两处水关,收取商船的税率也是三十税一...”
“另外还有铺税!”
他继续说道,“城中商铺,根据商铺大小,每月缴纳税银二至五两!”
“这也是不靠谱的事!”
李景隆心中冷笑,京城之中繁华所在的大商铺,都是有权有势人家的,谁敢去收税?
那些小铺子,一个月起早贪黑才能挣几个钱?你去收税,那不是等着人家皇宫门口叩阙告你去吗?
“哎!”
他心中再次暗叹。
老朱同志,让他带兵打仗,他是不亚于唐太宗的行家里手。
让他使用帝王手段,权谋争斗,他绝对可以比肩汉高祖刘邦。
可说到这治国上....
他老人家大概就不行了。
当然这也跟他的出身眼界有关,他就认为只要天下百姓有饭吃就好,至于做买卖什么的经济之道,朝廷也不要多干涉。
但是他忽略了一件事。
你不收税,少收税....最后得了便宜的是老百姓吗?
税收乃是治国之道,你这边不收,可是天下各处州府,私下摊派给百姓的苛捐杂税还少吗?
有明一朝,税收制度的混乱贯穿了三百年的社稷。
该收税的地方不收,变成后来收不上来。
不该收的地方往死里收,导致民乱迭生。
异常发达的商业,变成了权贵和官员的钱袋子,而对国库,没有半点收益。
上至皇帝下至官员,他们的眼睛都盯着农民。
不得不说,对于农民之子建立的帝国来说,这无疑是一种格外讽刺的讽刺。
“去年一年!”
冯文远又道,“应天府课税司,共收取税银八万九千两!”
当然他说这个数,只是单纯的应天府的税收,不算应天府管辖的诸县上缴中央的农税。
可对于一座有着几十万人口的庞大城市来说,这点钱简直就是...做慈善呢?
“课税司从今往后改为税务处!”
李景隆开口,“你官居原职!”
冯文远心中一喜,他早就听闻这位公爷聚财童子的名声,知晓自己以后定然要飞黄腾达。
岂料李景隆话锋一转,“范从文何在?”
“下官在!”一名文士,在诸位官员疑惑的目光之中出现。
“给诸位介绍一下!”
李景隆说道,“这位范从文范先生,乃是本公的幕僚。本公这衙门之中设置总经办,范先生就是负责京师内外两城税收的总经办,尔等税官皆要听从他的安排调遣!本公已经在太子爷面前保举,范先生如今官居五品,兼户部主事!”
“下官等,参见大人!”
五品官没什么大不了,但是曹国公的幕僚,却有些吓人了。
官员们赶紧俯身行礼,态度谦卑。
唰!
范从文手中折扇一收,笑道,“各位客气了!”说着,他对冯文远笑道,“从明日开始,你跟着就在这内城外城转悠。京师所有的铺子,官产的房屋,各种牙行的数量,要一五一十的报给我!”
“卑职明白!”
“也不着急,哈哈哈!”
不知为何,冯文远看着眼前范从文这个顶头上司脸上的笑,总觉得心里突突。
总感觉这位范大人,可比曹国公要狠实多了!
“行了!正事说完了!”
坐在主位的李景隆一笑,站起身来,“衙门就这样,正事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然后要忙活的,就是不正经的事!”
“呵呵!”
屋内有人开始轻笑。
曹国公这话,等于 一举道破了为官的本质。
坐衙坐衙,哪有那么多公事?
当官的在这坐着就行了,事.....你不找他,他肯定不会上门的。
“本公在夫子庙后面的东风楼,定了十桌!”
李景隆继续笑道,“算是本公今日上任,请大伙吃一顿见面饭!”
“公爷破费了!”
“岂敢岂敢,当是卑职等宴请公爷您!”
闻听此言,刚才屋内严肃的气氛瞬间一扫而光。
对于官场中人来说,吃吃喝喝才是最好的,最有效的,最快速的拉近彼此关系的最好的办法。
“今日的宴会,范先生代本公招待诸位!”
忽然,屋内又是一静。
就见李景隆重新坐下,开口道,“本公素来不喜喧哗,就不去了!”
唰!
范从文在边上展开折扇,“诸位,散了!喝酒去!”
而就当所有官员们,一步三回头,对着里李景隆表示恋恋不舍的意思,朝外走的时候。
就见大门外,一名官员捂着脸,几乎是大踏步的冲进来。
正巧,有官员没见着跑来的这位,哎哟一声撞了一个满怀。
接着就见来者,捂着脸的手一松,露出本容。
有人大惊,“参见部堂大人?”
李景隆抬头,骤然一愣。
就见李至刚鼻青脸肿的站在他面前,两个眼珠子红的能冒出血来。
“以行?”
李景隆疑惑道,“你这是...大白天遇着强盗了?”
“我?”
李至刚张口,带着哽咽,“公爷,凉国公欺人太甚!他.....打了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