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些话都不需要李泽河去解释，郑桐就能解释的明明白白的。大家聊着聊着，话题又扯到中越战争上。普通人知道的只是华夏大获全胜，凯旋而归。可这些大院子弟知道的事情就多了，说起战争的不利因素，谢冠军和胡青松两人说得头头是道。
“那你们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打越南么？”李泽河问道。
“他们驱离我们的侨民，还在边境线上挑事儿，我们这才出手教训他们的。”文建平抢先答道。他说的都是报纸上宣传的，不算答错。
“你俩呢？有啥补充的没？”李泽河的目光望向胡青松和谢冠军。
“他们和苏联走得太近了，还吞并了柬埔寨，这是要建立印支联邦呐。再加上我们这么些年没打仗了，在边境上教训一下这个不听话的小弟，也能起个练兵的作用不是。”谢冠军补充道。
“呵呵，我知道，打这场战争最主要的还是遏制苏联扩张的野心，打越南，不仅是打破越南人建立印支联邦的野心，更是遏制苏联提出的所谓亚洲集体安全体系服务。然后才是国家层面上的保卫边疆，军队层面的练兵。”
男孩子对战争的兴趣极浓，胡青松听自己老爹说过，还说这事军以上级别才能知道的军事机密，让他不能在外面胡说。
“嗯，这个就叫地缘政治因素引发的战争。华夏的新领导上台，不立个威怎么行？想要和欧美交好，就得和苏联彻底决裂。南边打仗，真正紧张的是北边边境线。这不，欧美和华夏建交，各方面对我们的禁令就不严格了，还给我们出口了不少机器设备。”李泽河的声音压的很低，没敢说得太深，不然这文章又发不出去了。
“师兄，既然遏制苏联是大部分国家的决策，为什么他们都不同意我们打越南来遏制苏联呢？”谢冠军问道。
“地缘政治和国际局势是息息相关的。越南靠近苏联吗？靠近东欧那些依附于苏联的国家吗？老美虽然不支持我们出兵，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华夏做了苏联的敌人，是不是就成了老美的朋友呢？苏联要是敢出兵，欧美会看着让咱们这个天然的盟友吃亏？再则苏联的重兵集团都在东欧，想要调兵到远东，最少得半个月的时间，我们打一个月就撤回来了，苏联来得及出兵吗？”
文建平和肖建魁哪里听过这么多弯弯绕绕，惊讶得嘴巴张得老大，仿佛可以把整个鸡蛋塞进嘴里一般。
“我们将来玩的是金融，金融是什么？是仅次于军事战争的另一场战争，也是替代军事战争的一种手段。我们需要了解世界局势，更要了解地缘政治，因为有矛盾的地方才有发财的机会。”李泽河说得一副莫测高深，实际上主要还是从老爹那里学来的知识。
“哦？那最近发生的两伊战争也能找到发财的机会？”郑桐若有所思的问道。
“哈哈，那是自然。两伊战争打响，着急的是谁？他们为什么着急，你们能分析出来么？”李泽河剔着牙问道。
“那肯定是这两个国家的人民着急呗。”胡青松想当然地说道。
“呵呵，兴，百姓苦，亡，百姓苦。除了两国人民，还有哪些国家着急呢？”李泽河问完顿了顿，见没人回答，他继续说道：“中东最丰富的是什么？是石油，是资源。两国大战，石油资源运不出来，这不是让脆弱的国际经济环境雪上加霜么？本就通货膨胀的欧美会愿意他们打仗？”
“那指定不能，石油价格上涨，企业生产出来的东西价格也得跟着涨，这样的后果只会引发高通胀。”郑桐捧哏道。
“嗯，那既然欧美不能支持战争，苏联怎么办？他们要是支持战争，支援新式武器，欧美能坐视不管吗？他们必定要压缩两伊的战争规模，不让他们打生打死。可战争是要消耗大量枪支弹药的，欧美没那么多常规武器，那些常规武器有多的国家不就有机会出口这些武器了么？要知道武器的销售一直都是暴利啊！”
李泽河的话让大家恍然大悟，内地什么东西最多？那肯定是常规武器了啊，若是能把武器卖到中东，发一发两伊的国难财，那岂不是赚翻了？
可是自己人微言轻，靠自己肯定是不可能完成的，得靠老子！谢冠军和胡青松的第一想法是打电话回家，让家里长辈向上汇报，纵使不能发财，可老头子往上升一级，那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嘿，嘿，别想着给自家老头子汇报了，能告诉你们的，还能叫机密？我爹在两伊战争刚刚打响的时候，就已经向上面汇报了，而且你准备打人家，会不准备好备用的武器？只有等他们消耗的差不多了，这才是做买卖，不然人家还没这个需求，你就上杆子卖给人家，你能卖出高价？”
在场真正做过生意的，只有文建平和肖建魁。两人都是靠着河边居住在乡下，农田里的泥鳅黄鳝、池塘里的鱼、山里的酸枣、毛栗、鬼爪子等等都是他们卖钱的物资。卖了好些年的这些玩意儿，价格永远都不是统一的，他们太知道物以稀为贵的道理了。
愣了半晌，胡青松拍了把大腿，这才说道：“我靠，师兄，你家不发财，天理不容呐！”
李泽河没理会胡青松的话，继续问道：“长久的战争最重要的是什么？你们知道么？”
“武器装备和人员士气以及后勤保障。”胡青松抢答道。
“你太强我太弱，你说战争能打多久？势均力敌才是关键！想要让两伊战争持续下去，就必须让他们势均力敌，你的武器卖给他，我的武器卖给另一个人，你支持的那方快要赢了，我这边换些更好的武器支援你的对头，当我这边的人占了上风，武器弹药没了，这场战争才能旷日持久，这样我和你是不是赚得盆满钵满？”
套路，满满的都是套路，不顾两伊人民的生死，就为了赚钱，还有良心吗？！
郑桐眼里闪过一丝不忍。
“嗬，良心？两国本就矛盾重重，打起来的时候，仇恨就占据了他们的心。没人提供武器，他们哪怕是大刀长矛，也会用到战场上。枪炮虽然威力巨大，但你们知道现代战争要多少子弹才能消灭一个敌人吗？阵地战消耗大，但伤亡少，我们这才是真正的发善心帮他们呢。”
“我草，师兄，我明知道你那是歪理邪说，可我不知道怎么反驳你。真的，我读书少，您可别骗我。”谢冠军歪着脑袋说道。
“别看着我，我们家没你们想的那么龌龊，想赚钱，我家哪个行业不是头部？带鲜血的钱我们李家不沾分毫。不提那些残忍的事情，你们这几天跟着工人们在地里忙活，有什么感触没有？”
“师兄，这边的农民是不是也分工级啊？我发现有的人很会做事，一上班就忙忙碌碌的，有的人却轻轻松松的。”谢冠军说道。
“农场里雇佣的都是熟练工，工资基本上出入不大。只是有人把工作做在了前面，有的人没提前做好准备，当然忙碌的程度不一样。这就和工厂里一人一台机器一样，你每天工作完都抽出几分钟保养机器，那机器自然不容易坏。他虽然能干，但从不保养机器，机器的故障越多，他就越忙碌。所以啊，我们做任何事都要有个预见性。这个预见性，就是数学上的建模。”
“师兄，这么大的农场，用的人还这么少，你们是怎么管理的这么好的啊？”文建平一直很好奇，二十万亩的土地，一百多个工人怎么就能搞定？
“科学管理加农业机械化。老美每年都往全球大量出售小麦、大豆和玉米，咱们国家最困难的那几年，我家通过期货交易买了全球大部分粮食拉回国内，总算是解决了一部分饥荒问题。因此我老爹才希望内地不要分田到户，采用老美这种大农庄经济模式来发展农业。”李泽河不想纠结于内地的问题，便准备转换话题。
“师兄，我看报纸上都在说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好，土地可以精耕细作，提高产出，为什么老师要反对呢？”
“任何事物的出现都有两面性，土地分田到户，确实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提高产量，可四个现代化需要农业现代化吧？谁能买得起拖拉机来耕地？农民都各家顾各家了，那些大型工程怎么办？发展大型工程，需要天文数字的金钱，还见效慢，好些年看不到收益。可要是不发展大型工程，那些富余的劳动力怎么办？大家都要吃喝拉撒的，难道只靠自家的那点产出么？饱暖思淫欲，饥寒起盗心，有了面包，就会想要有爱情，有了爱情就会想要有孩子，当你富裕了，你的欲望也会跟着增长，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对啊，当年我在四九城没挨过饿，还能时不时和几个铁子去老莫吃西餐，可到了陕北插队，我们再怎么努力耕种，依旧食不果腹，每到青黄不接的时候，还得去县城讨饭，小偷小摸的事我们也没少做。有些女知青受不了苦，不得不主动嫁给乡下的小年轻。还有的女知青为了支书手里的回城指标，还不得不出卖自己的肉体。我和碧云要不是遇上无忌兄弟，都看不到半点人生的希望了。”
当年他们几个小屁孩的父母被关小黑屋，他们成了黑五类，组织倒是没亏待他们，仍旧给了他们每人十五块钱一个月的生活费。他们也不知节俭为何物，发钱了就使劲造，没钱了就从家里顺点东西出去卖，换成钱继续潇洒。
可插队之后，吃的是包谷茬子，还不敢放肆吃，不然就撑不到下个收成的时候。可就这样，依旧挨不到青黄不接，只能和村里人一起出去讨饭。
人这一辈子，能遇到几个贵人？在郑桐心里，张无忌绝对算一个，接下来就是无忌他爹李旭东了。这两人是解救他和蒋碧云于苦海的大菩萨啊！哪怕他和蒋碧云能通过考学回到城里，可除了衣食无忧，人生还能有什么理想？
“嘿，郑师兄，别哭啊，好日子在后头呐！你看你手里拿着的羊腿，你丫还能吃得下去么？”胡青松接过话茬安慰道。
“去去去，你们这些人都是打小就掉在蜜罐子里的，家里路线正确，高官得坐，骏马得骑，哪知道什么人间疾苦啊！”郑桐挖苦道。
“嗳，郑师兄，您这就差问我一句‘何不食肉糜’了吧？当年我爹还在大西北，一心一意为两弹一星保驾护航，可没参与什么龌蹉事儿。”胡青松解释道。
“那我们外交部就更不可能掺和进去了，当年我爹妈带着我和李叔一家子一起下放到农场里，那是有钱也买不到啥好吃的，李叔时常带着捕捞队弄回来一些鱼来补充营养，还帮我们和当地的孩子、老人沟通，我们这些学生上学放学都不敢落单。”谢冠军也开口说道。
当年在茶陵下放的日子，他们这些城里娃看不起乡下的同学，动不动就欺负他们，乡下的小孩也不是好惹的，经常成群结队和城里娃干仗。发展到后来，大家相互埋伏，专门揍落单的娃娃。
谢冠军埋伏过人，也被揍过，而且还被揍的十分凄惨。
后来还是李叔主动和学校沟通，又主动找当地的娃娃进行协商，他们这群娃娃死伤一两个，只怕都有可能。
“好啦，咱们是过来学习的，带你们来农场，也是让你们用心观察，不懂就问，不是来忆苦思甜的。你们就没人问我，这么多产出，我们是怎么卖出去的么？”李泽河眼看着主题又又又一次的跑偏了，便主动开口问道。
是啊，这么多产出，是怎么卖出去的？阿美莉卡可没有什么供销社、也没有什么粮站，专门收这些物资的。
“师哥，您就别卖关子了，直接告诉我们呗。”胡青松是个二皮脸，假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