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之滨。
这一天风和日丽,天光大好。
渔夫李二一大早便驾船出海捕鱼,他今日运气不错,一上午就收了半船鱼货。
抬眼望去,天空中似有云积卷,
大有风雨欲来之势。
李二心中微动,看天气该要归航。
但又自觉今天运气不错,便寻思再下一次网,应该耽搁不了多少时间。
一网散入大海。
原本只是短短几息时间,原本平静的海面,竟忽然涌起波浪,令他的小船摇摇晃晃。
李二心中升起不妙的感觉,
当即两手一拉,
立即决定收网,返航。
李二是一经验老道的渔民,虽然没练过武,但在大海上风吹日晒锻炼出的一身本领,让他有信心能够应对各种突发情况。
他的脚如生根扎在船甲,下盘稳当如磐石矗地,双手攥着渔网,缓缓收拢。
然而,李二没想到的是,渔网那边陡然传来剧烈的挣脱力道,这一网竟是收获不少。
甚至他的渔船都被这一网鱼群拖拽而动,随波逐流,李二知道,这一网里定然有大家伙。
若在平时,李二自是欣喜不已,哪怕被鱼群拖着走,但是只要渔网不破,群鱼终有力竭之时。
这是一场胶着的战役。
然而,如今却是不一样。
天气有异,
李二却是没耐心硬耗,当即双手发力,手臂青筋暴起,想要将渔网拉起。
执事渔网收束的力道,让群鱼更加暴动,反拽着李二的渔船,顺着海底激流飞驰。
两相角力,随波逐流,晴朗的天空转瞬间变得乌云滚滚,海上刮起了狂风。
李二再抬眼四望,发现这里早已不是熟悉的那片海域,海流滚滚激荡,仿佛被某种莫名的伟力牵引,往大海深处汇聚。
他这时候想要撒手,却发现他的渔船,已经被卷入巨大的海浪激流之中,想逃,却已经晚了。
忽然,李二的余光瞥见浪潮激荡浮沉的海面上,隐隐有两道人影,虚立海面数丈,就那么凭空悬浮在海面。
李二神情恍惚,心中一惊,再想细看,渔船却是被渔网掣动,迎头一个大浪涌来,给他浇淋了满头满身,半船鱼货被卷下去二分之一。
李二却是不在意,急急转头回望,但是波浪汹涌的海面上,哪里还有人。
是他眼花了。
而在李二面前,却出现了更为惊悚的一幕,一片巨大的漩涡出现在远处海面,海水宛如倒悬垂挂,激荡卷入深海地渊。
此情此景,
顿时让李二想到了在南海之滨广为流传的那个关于南海归墟的传说。
竟是真的?!
但李二却不认为自己能侥幸如前人,再这浩瀚的天地伟力之中保全性命,他一旦被卷入那海渊漩涡,必然十死无生。
只是他早已经来不及逃离,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随着海水激荡,无可避免的滑向深渊。
绝望,在李二心中如火蔓延。
“咦,你在捕鱼哩。”
“大风暴里捕鱼,你好厉害!”
清脆悦耳如银铃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李二脑子懵圈,下意识想要反驳,谁脑子进水了在大风暴中捕鱼。
他是被鱼拖进来的。
又不甘心丢了大鱼和渔网,这才贻误了时机,如此想着,李二发现脑子进水的是他啊。
然而,不待李二回复。
另有一道温和的男声响起:
“这位兄弟应该是身不由己,误入此间。”
李二只觉此人太懂他了。
后知后觉间,他竟然发现自己的渔船好似静止了,两旁的海水仍然激荡奔流,哗啦哗啦,撞击着船身。
然而,他的船却像是水中磐石,分海破浪,不可移转,他猛然惊觉转身,只见一青一紫两道人影,倏然出现在身侧。
青衣是男子,丰神俊朗,一袭青袍在狂风中猎猎,犹如天上谪仙下凡。
紫衫是女子,明眸皓齿,巧笑嫣然,让人一见就觉得心如云开月明,郎然舒畅。
李二已然不及去想两人为何突然出现,因为他看到两人脚下空荡无依,竟是虚立大海之上。
他呆呆说了一句:
“你们是神仙吗?”
沈翊却是笑着摇了摇头。
他和阿月出海数日有余,漫步于茫茫南海之上寻觅归墟踪迹,却是一无所获。
直至今日突觉风云汇聚,波浪汹涌,方联想到传说中,归墟亦是在风高浪急的风暴天气,方才有迹可循,于是便顺着海流激荡的方向,一路寻觅而来。
恰好看到李二的一尾小船,在风浪中沉浮,随手有倾覆之危,这才过来顺手帮一把。
沈翊探手一勾。
那仍旧在李二手中剧烈挣扎的渔网,倏然猛地扬起,只听远处一声哗啦的声响,一条堪比渔船大小的巨大的旗鱼跃出海面,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束缚,直接摄拿而回。
旗鱼送上了李二的渔船,一声落入耳中:
“回去吧。”
下一秒,李二一阵天旋地转,转瞬间,连同渔船出现在十几里外的海面。
此间海水虽也汹涌,
但已然是可以驾船脱离的范畴。
李二神情恍惚,久久无法清醒,只以为是神迹。
……
送走了无关之人。
沈翊遥遥看着那海面上愈发激荡,宛如黑洞的巨大漩涡。
这便是南海归墟的入口。
他拉着阿月毫不犹豫朝着深渊般的漩涡,纵身跃下,与周遭激荡海浪相比,两人就像是渺小的蜉蝣,逐渐被八方的海浪矗起的高墙所遮掩。
然而,所谓天人,便是以人力可比拟天灾,沈翊心念所至,天地元气如风暴集聚,漩涡之地的激荡海流仿佛被无形力道拨转,朝着八方退避,形成一条真空通道。
沈翊和阿月身形不停,好似两道长虹离光,直直落入真空通道,直捣海底。
很快,两人便看到好似海底极光的青色光晕,青光犹如缎带盘旋,凝成漩涡。
海水激流自漩涡中心吞吐更新,沈翊以念识感应天地,便洞悉那清光原质。
此乃隔绝洞天与俗世的“壁障”的余韵,虽然并非界限本身,但是随着洞天崩塌在即,“壁障”亦受洞天灵机的震荡扩散而出,形成了此番光晕。
非天人者,不可入!
沈翊和阿月踏步而入,只听得周遭的海潮激荡之声顿时烟消云散。
入目竟是一片起伏连绵的群山,他们脚下则是被山峦围绕的一汪青光莹莹的天池。
那天空之中弥漫的青色光晕,正是由这汪天池湖面徐徐散发。
沈翊心中明悟。
这天池,就是隔绝俗世和洞天的分野之地,识念探入,那莹莹青光已然十分薄弱,几近支离破碎。
待得青光溃散,
便是两界贯通融为一体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