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孤儿院出来，周祗就松开了谢方宁，他双手插在羽绒服口袋里，又把帽子戴了起来，整张脸都缩进了衣服当中，只露出个鼻子保持基本的呼吸需求。
谢方宁走在周祗身侧，对方也不说话，他也拿不准周祗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半天了，他只好先开口询问：“去，去哪？”
“你家……去你家，成吗？”周祗的声音闷闷的，感觉情绪不是很高昂。
“我不，不带人，回，回家。”谢方宁拒绝了。
家是他最后的庇佑所，他不想让陌生人踏足这最后的独属于他的领域。
这个回答让周祗觉得挺伤心的，他不管不顾从家里跑出来闯到孤儿院就为了把谢方宁带出来，结果呢？连人家家门都进不去。有时候想想，自己似乎还挺失败的。
沉默的周祗让谢方宁有些无所适从，他手足无措了好一会儿，最后把手里的校服推到了周祗手中：“走。”
“去哪？”周祗微微抬头，露出了一只有些发红的眼睛。
看着他这副跟受了多大委屈的样子，谢方宁是真的没了脾气，只得好声好气开口：“去，去我，我家。”
终究还是在无声之中妥协了。
周祗眼睛亮了一下，上前要去牵谢方宁那只藏在袖子里的手。这对于他来说只是再简单不过的亲昵举动，但对于此刻的谢方宁来说却是有些过于唐突了。
“干，干嘛？”谢方宁吓得后退了两步，他抱紧了自己的手，“过，过分了。”
“好吧。”周祗略显尴尬地收回了自己的手，想想他跟谢方宁亲都亲过了，结果这会儿连手都牵不上了。
这该死的失忆梗！
一路无言，周祗闷着头跟在谢方宁后边，只盯着谢方宁的脚后跟看，观察谢方宁的走路姿势。一会儿觉得这人走路不太雅观了，一会儿又觉得这人拖步子，最后还是总结：原来自己就喜欢走路不好看的人。
“到了。”谢方宁身上的钥匙早在之前被姜飒赢踹那一脚的时候丢在了教堂里，不过还好他一直有存放备用钥匙在门口消防栓的习惯。
一开门，扑面而来的是刺骨的寒意。
周祗缩了一下脖子，温度太低，他一向很怕冷。谢方宁进了屋子就开始忙活，又是关窗又是烧水又是找毛毯的，把周祗安顿在沙发上之后他才把家里的医疗箱拿出来。
手背上的烫伤一晚上没处理已经有些溃烂了，昨晚他用袖口包着手背，这会儿布料黏糊在了伤口上。
“我来吧。”周祗从医疗箱里拿出了小剪刀，一点点去剪谢方宁手背上的布料，“对不起，我刚刚没看到你手上有伤。是不是很痛？”
“还，还行。”谢方宁的手被周祗捧在手心，他从上往下看，瞧见的是周祗有些奇怪的发旋，是周祗又长又翘的睫毛，是周祗有些高的鼻子山根。
真好看，这人长得是真好看。
谢方宁感觉胸口处有些胀胀的，不知道是不是熬夜导致的心慌，亦或····者是别的什么。
“盯着我看做什么？被我帅到了嘛？”周祗一抬头就撞进了谢方宁那双瞳孔里，他微微笑了一下，而后朝着谢方宁挑了挑眉，“我是不是很帅？”
“……”谢方宁无语，转过头不去看周祗，谁知下一秒，手背处传来了温柔湿濡的触感。他不可置信扭头，却见周祗半阖着眼睛将唇贴在了他的伤口处，神情虔诚如同每周六在教堂里做祷告的那些人。
过于震惊的画面让谢方宁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自己该怎么办，只是瞪着眼睛盯着周祗。
“我心疼。”周祗直言不讳，他吹了吹谢方宁的伤口，“你不疼我疼，谢方宁，每次问你疼不疼你都说‘还行’、‘不疼’，疼不疼的，你以为你瞒得很好吗？”小小年纪就开始隐忍隐瞒，怪不得长大了之后就跟个闷葫芦一样，多说两句话都要皱眉不耐烦。
周祗伸手敲了一下谢方宁的额头，他又笑了笑：“怎么不说话？”
“你……”谢方宁感觉目前的氛围很不对劲，越来越暧昧了，“你，什，什么，意思？”
“还不够明显吗？”周祗突然凑近，鼻尖贴着谢方宁的鼻尖，药物的气味窜入了二人的鼻腔，熏晕了谢方宁的头，让他无法思考，“我喜欢你，谢方宁。”
“？”谢方宁感觉自己脑子里那根弦一下子绷断了，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你，你我……第二天……”
周祗摇头：“我不信刚刚在地牢里你没听懂我们的意思……谢方宁，装傻可不是你的强项。”他故意凑近谢方宁的耳边，唇扫过对方的耳廓，“伪装一直都不是你的强项。不过，我不在乎你想利用我这件事，我也不在乎你是不是真心想留下我的校服……无所谓，因为我对你是真心的。”他把头埋在了谢方宁的脖颈处，声音沙哑，“谢方宁，那时回答不了你的问题，我现在都能回答。我喜欢你，我对你都是真心的，我愿意全权信任你，我愿意为了你留下来……你也快快喜欢上我好不好？”
简直贻笑大方！
谢方宁挣扎着，想要推开周祗，可他的力气不如对方：“放……放开！”他推搡着周祗，“我，我不，不利用，你了！你，你松手！”
真是倒霉，他活了十六年从来没算计过别人，这还是头一次起了利用周祗来逃脱的念头。只是，这计划还没有彻底落实，就要被迫牺牲出自己这个人，实在不划算。
“你想做什么我都能帮你，我留下来，我会解决掉这里的所有麻烦。”周祗掰着谢方宁的下巴，迫使对方对着自己，他笑得自信，“没有人是我的对手。”
谢方宁挣脱不开，只得移开自己的视线：“你，你空口，说，说白话！明明你，你对，对他们……”他又气又急，话越说越不利索，最后干脆一把扣住了周祗的手臂，一口咬了下去。
这一口咬得不深，周祗甚至都没觉得有多痛。他伸手拍了拍谢方宁的头：“或许你现在无法接受，但我可以等等，我多的是时间等你。”
“滚，滚开！”谢方宁现在真有一种逼良为娼的感觉，他抬头，瞧见的却是苦笑着的周祗，“你……我……我没有，记忆。所以，我没，没办法，喜欢……你。”
周祗轻笑一声：“你这不是都知道吗？”他松开了谢方宁，而后强硬把头靠在了谢方宁的肩膀上，“跟我多说点实话不好吗？我不会害你的。”
“……你！”谢方宁无奈，推又推不掉周祗的脑袋，只能随他了，“我，我没有，特别想，利用你。但我，无计可，可施了。这里，是深渊，迟早会，会被，吞噬。”
“所以，你想离开这里？”周祗一手搭在了谢方宁过于纤细的腰上，“为什么离不开这里？”
“找不到，出，出口。”谢方宁觉得不舒服，但是又被扣得难以动弹，“山神，诅，诅咒了，我们。”
这是第一次从Npc嘴里听到关于‘山神’的消息，周祗条件反射就追问道：“山神？什么山神？”
谢方宁想了想：“十，十多年，年前的，事情了。”
这么久远？
周祗没想到还能牵扯出一些往事，只是……他又摇了摇头：“算了，我不想知道，你别说了。”
“你……”谢方宁皱眉，他想了想，开口，“你们，不属于，这。你，你留下，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