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春花这么问,傅桉也不客气地点了点头,“是有点。”
春花轻轻笑着,她似乎是个很爱笑的性子,“我知道。”
“但这是我的愿望,我想要看到春花。”
傅桉随意歪了歪头,看了一眼身处的四季春境,能看得出来,眼前的人是想要活到春季。
可是四季虫一族能够在三季最后一天成茧的,少之又少。
傅桉的指尖点在自己的右侧手腕内,鬼使神差地问道:“你的死期,是什么时候。”
春花丝毫不觉得被问死期是个多么冒昧的事情,她的脸上依旧是浅浅的笑,眼神澄净得如同稚子,“很不巧,在立春的前一个时辰。”
这么算来……
傅桉看着春花,眼前的四季虫还只是一个才出生不久的小虫。
夏生,冬亡。
见不到春光。
“那倒是可惜了。”
听到傅桉的声音,春花轻轻笑着摇头,“我不怕。”
“我族并非没有前辈成功成茧,万一我就是那个幸运的四季虫呢。”
傅桉闻言,笑得长睫轻颤道:“万一你不够幸运呢。”
春花脸上的笑意不变,似乎对方只是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不够幸运的四季虫何止一个,我不过是茫茫族类中的一虫,又有何惧呢。”
听到春花的话,傅桉明显愣了一下。
随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低低地笑了起来,嗓音带着几分对往事的眷恋。
“你们一族……似乎总是这样的性子。”
春花学着傅桉的样子歪了歪头,她只是一个才诞生不久的小虫,对世间一切的认知除了种族传承的记忆之外,就是学着周边的一切。
她的视线落在了傅桉的右侧手腕上,“你认识的那位我族前辈,与我很像吗?”
傅桉并不意外会被春花发觉右侧手腕内的物件,毕竟妖这样的生物,种族之间总是会有些人类不懂得特殊的联系。
“兴许吧。”
实际上是不像的。
傅桉从不会透过眼前人去看别人。
更何况那个人的记忆,在她的记忆里太久了,久到傅桉已经记不清她的脸。
只记得那日落在她脸上,炽热的泪。
那样胆小的性子,竟然也敢跑出来,跑到那么危险的地方。
回忆在此刻戛然而止,傅桉抬眼看向春花,又用余光看了一眼身后的易轻朝和林晚林,两人自从散了对春花的警惕后,已然四处观察起来,毕竟天赏赐的真境,只怕许多人究其一生也不曾见过。
“我累了~”傅桉的嗓音懒洋洋的,“也饿了。”
春花的笑意一愣,随后轻笑道:“是我疏忽了,请和我来。”
三人随着春花的步子,在四季春境里兜兜转转,才到了春花的落脚地。
易轻朝全程看似目不斜视地紧跟,实际上余光将周边扫了个遍。
如今似乎四季虫一族…当真族人萧条。
偌大的四季春境,他们走了这一片,竟然没有遇到第二个四季虫族。
察觉到易轻朝的疑惑,傅桉脚步不停,轻声道:“他们一族曾被修仙盗恶意捕杀。”
易轻朝有时候真的不明白傅桉究竟是太过于将自己当作局外人,还是她当真因实力而猖狂至此。
她明明有时候会注意到身边所有人的细微情绪变化,可有时候又真的毫不在意。
毕竟一般来说,哪有人当着别人的面,就说他们种族之前被捕杀这种事情。
“修仙盗?”林晚林皱眉开口。
易轻朝沉吟片刻,他在百家杂谈里见过,“是个与寻宝团有些相似的组织,只是手段更加…残忍不堪。”
说残忍不堪,已经是易轻朝能想到最恶劣的词了。
傅桉适时补充道:“这个组织并不属于道门,从前做的是专门收集宝物的委托,只要有雇主下单,他们就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得到。”
“可是四季虫蜕……”易轻朝想要说些什么,视线看到一旁为他们烤肉的春花,又将话吞了回去。
他不是傅桉,做不到当着人家的面说人家种族的事情。
兴许是自幼在道门里学的教条所束缚。
察觉到易轻朝的视线,春花抬头看向他笑了笑,又低头继续烤肉,似乎完全不在意几人在说什么。
这活本来是林晚林要做的,可春花看起来天真又纯良,偏偏骨子里是个倔性子,说是自己第一次见到外人,一定要让他们尝到自己的手艺,拉扯几番,这才作罢。
傅桉自然知晓易轻朝欲言又止的顾虑,直接开口道:“你想说,四季虫蜕是他们一族活过三季死后的物件,与他们一族的数量并无关系。”
看到易轻朝点头后,傅桉继续道:“四季虫蜕解百毒,是和天交换四季境的代价。”
“可他们一族,本身就是让道门众人眼馋的宝物。”
春花听到这,擦了擦额角的汗水,主动开口道:“我族三季成茧,需得40年才可破茧重生,若是中途破茧,那虫身与茧便是良药,无论什么重伤,只要还有一口气,都能从阎王的手上抢回来。”
破茧成功的四季虫会吃掉自己的茧,用来补充妖力。
可中途破茧的,只会沦为他人的良药。
春花的语气天真,像是早已了解种族的命运,却又像是再说他族之事一样。
毕竟他们这样短寿的种族,从不多想那些未来之事,能活好当下的每一天,就已经是极好了。
傅桉淡定地接过春花递来的烤肉,低头咬了一口,唇齿之间都是熏烤后的油脂香气,好吃得让她直眯眼。
直到吃完了一串烤肉,傅桉才继续开口,“从前的道门,可比如今的道门危险多了,三步一妖,五步一害。”
“多一件保命的宝物何其重要,几乎是足以让他们丧失良心。”
说到这,傅桉又嗤笑一声,“不过,宝物这样的东西,无论什么时候都足以让人心动,不然怎么会死了一个修仙盗,又来了一个寻宝团。”
想到今日追寻的那几人,傅桉指尖还未用力,就已经捏断了手中串肉的木枝条。
“偏偏他们种族又没什么自保的能力。”说到这,傅桉突然嗤笑了一声,也不顾春花这个四季虫族的人还在场,“虽说结的茧硬得很,偏偏又是一群心软的蠢货。”
是的。
心软的蠢货。
傅桉的指尖又一次按上右侧手腕,连着这位,也是个蠢货。
“被外人几滴眼泪,就能心软地自己破茧,平白为修仙盗赚了个盆满钵满的。”
易轻朝眨了眨眼,坐着的身体接过春花递来的烤肉后,礼节性的低声道谢后,就往旁边的林晚林那边挪了挪。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他怎么觉得……傅桉有点生气?
林晚林啃完手上的烤肉后,擦了擦嘴角的油渍开口道:“那他们一族……如何繁衍?”
傅桉微微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林晚林。
问女子这样的问题。
多冒昧啊。
虽然她傅桉自己从来不在乎这些俗世间的教条。
但是不是,太冒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