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血，将整片荒山浸染得诡异莫测。
段无海半跪在齐腰深的杂草丛中，枯瘦的手指轻轻拨开眼前晃动的草叶，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死死盯着远处蜿蜒的山道。
他身后，三十余名黑衣死士屏息凝神，手中握着淬毒的暗器与锋利的短刃，如同蛰伏的毒蛇，只待致命一击。
“头儿，当真要动金鳞卫？”
身旁的疤脸汉子压低声音，喉结不安地上下滚动，“那可是天子亲卫，咱们……”
段无海猛地回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寒光，如同淬了毒的刀刃，直刺人心。
“闭上你的嘴！”
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仿佛来自九幽地狱，“要是坏了老夫的计划，定饶不了你，这些金鳞卫必须死！”
疤脸汉子浑身一颤，再不敢多言。
段无海缓缓摸向怀中的一块碎玉，那是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上面还沾着暗红的血迹。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十二年前那个血腥的夜晚，金鳞卫的铁骑踏碎了段家庄的宁静，火光冲天，惨叫声此起彼伏。
他永远忘不了父亲被金鳞卫统领一剑穿心的场景，忘不了母亲将他藏进地窖时那充满不舍与决绝的眼神。
方多病几人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喘，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身为天机堂少堂主，他见过不少大风大浪，但此刻仍忍不住浑身发冷。
金鳞卫，那可是江湖人谈之色变的存在，代表着朝廷的威严与天子的权威。
段无海此举，无疑是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山道上，一阵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如同一记记重锤敲击在众人的心口。
方多病悄悄探出头，只见一队身着金色鳞甲的侍卫正沿着山道徐徐走来。
为首之人身材魁梧，面如重枣，腰间悬挂的鎏金佩刀在夕阳下泛着冷冽的光芒，周身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正是金鳞卫副统领——赵九霄。
“停！”
赵九霄突然抬手，声音如洪钟般响彻山间。
他警惕地扫视四周，手按在刀柄上，“此地情况不对，必有埋伏！”
段无海瞳孔骤缩，低声喝道：“动手！”
话音未落，数十枚淬毒的暗器如暴雨般破空而出，直取金鳞卫要害。
金鳞卫反应极快，瞬间结成防御阵型，手中长刀舞得密不透风，将暗器纷纷挡下。
方多病心中大骇，想要抽身离去，却又被眼前的惨烈厮杀吸引。
段无海手持一柄寒铁剑，如鬼魅般穿梭在金鳞卫之间，剑招狠辣凌厉，专攻下盘与咽喉。
金鳞卫训练有素，配合默契，虽遭突袭，却丝毫不乱，刀光剑影间，已有数名黑衣死士倒在血泊之中。
暮春的山风裹着铁锈味掠过鹰嘴崖，赵九霄的玄铁重剑“铮”地出鞘三寸，寒芒映得他额间的鎏金抹额泛起血光。
三百金鳞卫结成雁形阵，锁子甲碰撞声混着战马嘶鸣，在空谷中激起连绵回响。
“你们是何人？好大的胆子！竟敢袭击我金鳞卫。”
赵九霄的声音像重锤砸在山林间，惊起一群乌鸦。
他望着前方密林中晃动的黑影，蟒纹披风被山风卷成猎猎战旗，“怎么，想造反吗？”
段无海倚着一株枯松，苍白的手指摩挲着剑柄上的螭纹。
十二名黑衣死士如鬼魅般伏在草丛间，每人腰间都缠着浸透桐油的麻布——那是用来点燃崖边栈道的。
他望着赵九霄身后那杆绣着“御林军”的赤色纛旗，喉间溢出一声冷笑：“朝廷鹰犬也配谈造反？”
“来人，那个人留下，其余人的人，格杀勿论！”
赵九霄的剑尖精准指向段无海咽喉，剑身震颤间带起细碎龙吟。
他征战十载，最擅长从万千敌阵中锁定首领，“给本将杀了他们！”
金鳞卫的长刀阵如潮水般压来，刀刃上淬着的孔雀蓝毒在暮色中泛着幽光。
段无海突然将剑鞘狠狠砸向岩壁，惊起的碎石中藏着十二枚透骨钉，破空声刺破战场的喧嚣。
最前方的金鳞卫尚未反应，咽喉已绽开血花。
李莲花等人半隐在树枝间，素白衣襟被血雾染成淡粉。
他望着段无海刻意露出的破绽，指尖无意识地抚过怀中的江湖盟令牌。
云姑娘此前提过，三个月前在洛阳城郊，段无海与神机营千户把酒言欢——这个以“灭门遗孤”自居的复仇者，实则早已和朝廷鹰犬勾连。
“当啷！”
赵九霄的重剑劈开死士的钢爪，溅起的火星落在栈道的茅草上。
段无海趁机甩出三道铁链，缠住三名金鳞卫的脖颈，腕间铁蒺藜同时撒向人群。
李莲花瞳孔骤缩——那些铁蒺藜上刻着的“血刀门”徽记，分明是半年前被金鳞卫剿灭的门派遗物。
“赵将军当心！”
李莲花突然从岩后掠出，软剑缠住段无海挥向赵九霄的锁链。
他刻意隐藏了自己的剑法，招式间暗藏华山派的破玉诀。
果不其然，赵九霄瞥见这混杂的剑招，杀意更盛：“好个武林败类！竟敢私通叛党！”
段无海趁机后退三步，掌心的磷火筒突然炸裂。
熊熊烈火瞬间吞没栈道，金鳞卫的战马受惊嘶鸣，队形出现片刻混乱。
李莲花望着段无海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终于明白这场伏击的真正意图——当金鳞卫将“武林人士袭击朝廷要员”的消息传回京城，皇帝必然会下旨清剿江湖。
“李兄还不出手？”
段无海突然高声喊道，声音里带着挑衅的笑意。
李莲花心中一沉，只见赵九霄的目光如毒蛇般转向自己。
不等他辩解，十余名金鳞卫已挥刀围拢，刀锋割裂空气的锐响，像死神的催命符。
“好个借刀杀人的妙计。”
李莲花被逼至悬崖边缘，软剑挽出九朵剑花逼退敌人。
“你既想挑起江湖与朝廷的战火，何不自己动手？”
段无海却不再答话，转身消失在火海中。
赵九霄的重剑擦着李莲花耳畔劈下，震得他耳膜生疼：“狡辩无用！金鳞卫在此，叛贼插翅难逃！”
山风裹挟着浓烟扑面而来，李莲花望着逐渐染红天际的火光，突然想起三日前收到的密信。
信尾那句“惊蛰之日，鹰嘴崖见”，此刻想来，竟像是对江湖浩劫的精准预言。
他握紧剑柄，剑尖在青石板上划出火星——看来这场由段无海精心策划的阴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