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锦转过身子,哽咽着道,“你说她跟我长得很像?”她回想起白日里,姜楠坐在灶前烧火皱眉时的模样,对比铜镜中神思郁结的自己,发现竟真的有几分相似。
她不知道的是,世间美人蹙眉时楚楚可怜之态本就大抵相同。
陈明伸手为她擦拭眼泪,“后来,南君以她全家性命作威胁,姜氏不得以入宫为妃。南国后宫水深火热,众妃嫔明争暗斗,争相以取悦君主为荣。姜氏进宫不到一年,就被打入了冷宫。相识一场,我为自己不能助她脱离苦海而深感愧疚。所以才在去年秋抵达南国以后,设法将她救了出来。”
云锦本就是最为良善之人,如今听到姜楠的过往,难免生出几分同情,但她还是心怀不满,“你给她些银钱,将她送走不就是了,又何来...”
陈明摇了摇头,“生在乱世,她长得如此模样,我又能将她送往何处?”
听到这话,云锦也是不情愿地接受了丈夫这番说辞,“那你说,我与姜氏孰美?”
陈明将她抱在怀里,“如果单论样貌,姜氏确实胜夫人半分。但夫人是我妻,我私你,姜氏不如夫人美。”
“那如果让你再选一次,我、静姝,还有姜氏只能选一个,你会选谁?”
陈明轻笑一声,“这话静姝和姜氏就不会问。”
“你是说我没有她们聪明吗?”,云锦柳眉微皱。
“不,她们不会问,是她们没有底气问,不敢问。我跟夫人同甘共苦十余载,又岂是她们能比的?生儿和岚儿是我最喜欢的孩子。咱们结为夫妇是两情相悦,跟她们走到一起是形势所迫和情非得已。”
“那集芙园是我给岚儿准备的。”
“明日,我就让姜氏搬到树蕙园去。”
......
轮到静姝那边,就简单了许多。
陈明准备好的说辞还未道出口,静姝就捂住了他的嘴,“夫君不必多言,我一切都明白。你纳姜氏都是为了国家大计考虑,要不然段侯爷也不可能率云南全体军民来投。”
陈明自不会认为静姝完全是这样想的,大概率是其体恤自己这么多年来的辛苦付出,不计较罢了。
她现在一心都在大虞基业和儿子姚秉钧身上,自然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而与他关系闹僵。
想到这里,陈明心里五味杂陈,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
......
金陵城的街市,比段书瑶想象中还要热闹。
侯府的车队昨日抵达京城以后,被陈明安排在城南的一处宅院里暂住。
父亲段云兴带着他的的两位兄长进宫面圣去了,留下她和一众女眷在驿馆中百无聊赖。
\"小姐,您不能出去啊!\"丫鬟翠儿急得直跺脚,却拦不住已经换上男装的段书瑶。
\"嘘——\"段书瑶将食指竖在唇前,杏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我就出去看看,天黑前一定回来。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我身子不适在休息。\"
不等翠儿再劝阻,她已利落地翻过驿馆后院的矮墙,轻盈地落在外面的小巷中。
十五岁的段书瑶身形纤细,一袭靛青色男装更衬得她肤若凝脂。
她将长发束成简单的发髻,用一根木簪固定,活脱脱一个俊秀的少年郎。
\"终于自由了!\"她深吸一口金陵城特有的、夹杂着花香与市井气息的空气,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宅院位于城南,离最繁华的市集不远。
段书瑶循着人声走去,很快便融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叫卖声此起彼伏,各色货物琳琅满目,看得她眼花缭乱。
云南虽也有热闹的街市,却远不及金陵这般繁华。
段书瑶像只出笼的鸟儿,兴奋地在人群中穿行,时而驻足观看街头艺人的表演,时而被小摊上的新奇玩意儿吸引。
转过一个街角,一阵清脆悦耳的鸟鸣声忽然传入耳中。
那声音婉转多变,如珠落玉盘,在嘈杂的市集中格外引人注意。
段书瑶循声望去,只见前方不远处,一个年轻男子手提一只精致的竹制鸟笼,正低头逗弄着笼中的小鸟。
男子约莫二十岁年纪,一身月白色锦袍,腰间系着一条银丝纹绣的腰带,悬挂着一枚温润的玉佩。
他身形修长,侧脸线条分明,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俊。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手中那只鸟笼——通体由细竹编制而成,笼顶镶嵌着一圈象牙雕刻的花纹,笼中一只羽毛蓝绿相间的小鸟正欢快地鸣叫着。
段书瑶不由自主地靠近了几步。
她自幼喜欢各种珍禽异兽,在云南侯府的后院中偷偷养过不少鸟儿,却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品种。
\"这是蓝喉歌鸲,产自岭南。\"男子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抬起头来微微一笑。
他的声音温润如玉,眼中含着淡淡的笑意。
阳光正好落在他的脸上,段书瑶这才看清他的全貌——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唇薄而色淡,整个人透着一股清贵之气。
特别是那双眼睛,明亮如星,却又深邃似潭,让人不自觉地想要多看几眼。
\"它真漂亮。\"段书瑶由衷赞叹,早忘了自己现在是男装打扮,\"叫声也特别动听。\"
男子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似乎没想到这金陵城里还有这样一位\"少年\"会对鸟类如此感兴趣。
他微微颔首:\"小兄弟好眼力。这只歌鸲是我上月从一位岭南商人手中购得,确实难得。\"
\"我能靠近看看吗?\"段书瑶忍不住请求。
男子大方地将鸟笼递近了些。
段书瑶凑上前去,只见那小鸟不过巴掌大小,胸脯呈鲜艳的橙红色,喉部则是一片炫目的钴蓝,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
它歪着头打量眼前的新面孔,忽然发出一串如银铃般清脆的鸣叫。
\"它喜欢你。\"男子笑道,\"平时见到生人可不这么活泼。\"
段书瑶欣喜地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鸟笼。
小鸟不但没有受惊,反而跳近了些,好奇地啄了啄她的指尖。
\"小兄弟如何称呼?\"男子问道。
\"我姓段,单名一个峰字。\"段书瑶随口编了个名字,反问道,\"公子贵姓?\"
\"姓成。\"男子回答得简洁,眼中却闪过一丝段书瑶未能察觉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