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遣一个兵团“护送”闵治前往听雪城,宋风再度折返回太和殿,看着冷冷清清的大殿,心中五味杂陈。
唰。一道黑影突然出现,正是随身暗刃夜幽。
“主公。”
宋风头都没回,慢悠悠向着那张王椅走去。
见他不语,夜幽犹豫片刻,再度开口:“楚飞不听劝阻,已押着黄安前往黄家……”
“让他去。”宋风好似漠不关心,随意地挥了挥手:“子报父仇,天经地义。”
夜幽闻言一惊,下意识问道:“主公不是说……”
“我只对兄弟讲信用,闵治不是我的兄弟,将死之人,勉强让他心安理得一番。”
“至于前朝旧臣造的孽,一点都不能少,尽皆清算!楚飞只是一个开端。”
口中对夜幽说着冷酷的现实,宋风的目光却如同被磁石吸引,深陷于王座之中,无法挪移半分。
那金镶玉嵌的王座在昏暗的大殿中自行散发着温润而威严的光辉,轻轻探出手,指尖传来的并非冰冷,而是一种奇异的、仿佛拥有生命的温热,似乎在诱惑着他,认可着他。
正在此时,李如、严磊等将尽皆来到殿中,见宋风正面向王椅,随即互看一眼,默契的同时跪倒在地。
“吾王万岁!”
起先只是一两人跪地呐喊,听闻响动的义军将士越聚越多,从殿内一直向外蔓延,放眼望去,密密麻麻都是身披甲胄,手持利刃的将士。
“吾王万岁——”
“万岁——”
滔天呼喊声中,宋风缓缓转过身,慢慢坐了下去。
王椅名字虽带个椅字,却是首任钦王借以亲民而已,实际应该称为金玉王座,整体宽敞无比,休说宋风,哪怕再来四五人也可轻易容纳。
轻轻抚摸,一颗颗温润宝石镶嵌两侧,在手掌接触的瞬间自主散发温热,好似在适应新主人的体温。
眼看宋风已坐上王椅,一众将士群情激奋,呼喊声如同狂风暴雨,席卷整座王宫。
正在此时,一名年轻书生推搡众人挤进殿内,眉头紧锁,高声喊道:“主公!”
宋风抬头看去,却是陈亦明,不禁欣然而笑:“陈先生,我们做到了。”
陈亦明对满殿的万岁之声充耳不闻,既不跪拜,也不回答,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劈开狂热的浪潮, 大步向前。
甚至于踩过了跪拜将士的手背而浑然不觉,径直沿阶而上,无视所有礼节,直逼王座之前,与宋风正面而对。
“主公,王椅无恙否?”
“什么?”休说一众将士,就连宋风都没听懂,面露疑惑。
陈亦明深吸一口气,使出浑身力气高喊道:“王椅有无损毁?”
宋风左右看了看,再摸摸金座玉嵌,茫然地摇了摇头:“没有。”
“那就请主公起身。”陈亦明毫不留情,硬拉着宋风将其拽起:“此乃国器,非人臣可轻踞。”
“陈亦明!”眼看此人如此无礼,暴脾气的胡金彪腾的站起身,瞪大眼睛怒斥道:“敢对大王无礼?”
“他做的对。”一道爽朗的声音传来,海杰已来到殿中:“宋兄,这把椅子是属于大王的,而不是大将军你。”
他口中的大王,乃是当今钦王闵柔。
宋风虽已明了二人苦心,却不屑一笑:“大王日理万机,哪有空管这点小事。”
说着向一众文武摆摆手:“都起来,趴地上做什么。”
众将闻言纷纷起身,却尽皆尴尬不已,激动人心的时刻居然被陈、海二人强行遏止,方才高呼万岁的场景仿佛成为笑话。
看出众将心理,宋风呵呵笑道:“海杰。”
“宋兄有何吩咐?”
“上表请功,令全军今夜于王宫聚饮,不醉不休。”
说着,宋风双眼微微眯起,直视海杰:“请大王务必前来,一同品尝宫中的琼浆玉液。”
得,劝了半天,还不如不劝,宋风这头倔驴的脾气又上来了。
玷污王椅本就是死罪,他倒好,非但不听劝,还要在王宫中为一众大老粗设宴,这不是在打闵柔的脸吗?
况且此时的闵柔已得到闵治,不知用何等手段折磨他呢,哪会管这点小事。
心中虽这么想,口中却不能说,海杰只得抱了抱拳:“遵命。”
一众将士见状尽皆欣喜不已,再度跪伏在地,高声呼喊:“大王……”
“停!”宋风赶忙抬手喝止,正色道:“大王在听雪城,我是你们的大将军,是主公,分清楚。”
“呃……”众将左右看看,赶忙改口:“谢主公!”
“好了,各自散去,收敛军队。”
“喏!”
等众人尽皆离开,腿脚不便的张潇终于挤了进来。
“主公,陈旗蔡颂等旧臣如何处置?”
“嗯?”宋风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杀掉就是,还用我教?”
一旁的陈亦明听罢顿感不妥,急忙插话道:“主公不可,各旧臣势力广泛,牵一发而动全身,怕是会激起民变。”
宋风耸了耸肩:“无所谓,区区几个贵族老爷,无兵无将,还能翻了天不成。”
见陈亦明两眼一瞪,又要训斥,海杰赶忙拉住他,呵呵笑道:“宋兄有所不知啊。”
“单论右相蔡颂一人吧,蔡家势力属实广泛,天南地北都有他的家臣,上至朝堂,下至县衙,门生故吏遍地,若是尽皆去杀,得有几千口,排查起来也是个麻烦。”
宋风茫然地眨了眨眼:“谁让你们杀这么多人了,只杀蔡颂,护者同罪,其余不论。”
海杰听罢欣然同意:“如此,倒是可行……”
“万不可行!”陈亦明毫不留情的打断二人话语,正色道:“树倒猢狲散确实不假,可失去昔日依仗的人也会心怀怨恨,后患无穷。”
宋风感觉头都大了,不耐烦道:“那你倒是说到底应该怎么办啊。”
“不若权且豢养,赋予闲职,而后逐年削减羽翼……”
“报——”一声高呼将几人话语打断,一名传令兵大步而来:“禀主公,蔡颂求见!”
好嘛,这就来了。宋风大手一挥:“请。”
说罢望向陈亦明:“我没那么多耐心与时间去慢慢削减,且看他如何对答,再行定义。”
不一会,一名身着华贵锦衣的肥胖老者被带至殿内,见了宋风二话没说,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痛哭流涕。
“罪臣蔡颂,拜见大将军!”
哼。见他这副软脚虾的模样,便知是来祈求活命的,宋风不屑地冷笑一声,眼神愈加轻蔑。
“蔡大人,何事啊?”
蔡颂哆哆嗦嗦的抬起头来,老泪纵横:“禀大将军,陈大人他……”
陈大人?左相陈旗?宋风眨了眨眼,这家伙跑来是为别人求情的?
“陈旗如何了?”
蔡颂以头抢地,悲痛哭喊:“陈大人他……他听闻旧主被俘,高呼三声‘臣先行一步’,便……便悬梁追随而去了!”
“他的两个儿子,几位孙儿也一并殉了这即将倾塌的闵氏王朝!大将军,陈氏满门忠烈,求您开恩,给陈家留一条活路,留一缕香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