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圆音会说这样一番话。
杨双看向圆音的眼神充满了感激和诧异:
“我还以为你会站在你舅舅家那一边,一个劲儿替他们说好话呢。”
圆音笑道:
“我的评价也未必就客观啊,毕竟我就只是外甥女,而且还是不久前才认回来的这门亲戚,和他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
“我觉得他们人还不错,是站在外甥女的角度来说的。
“但你要是进门做媳妇儿,那标准肯定完全不一样。
“好与不好,你得自己去感受,我的话其实没什么太大的参考价值。
“之所以给你建议,是因为我也嫁了人,而且马上也要见到我的公婆了。
“我对你现在的心情感同身受,才会把我的经验传授给你。
“真心盼着你能在婚姻这条路上走得平坦顺遂一些,别傻乎乎花上很多年才悟明白这些道理。
“你是什么样儿就是什么样儿,去了之后大大方方展示,实事求是有啥说啥,不要刻意遮掩和伪装成别人想要的乖乖女小媳妇儿。
“如果他们能接受这样真实的你,那才是真正适合你的人家。
“若是不能接受,那就说明这户人家不是你的良配,趁早及时止损,抓紧悬崖勒马还来得及。
“不要自我怀疑和否定,也不要精神内耗,你很好,你只是需要遇到一个真正理解并欣赏你的人!”
杨双眼眶有些湿润。
从小到大,不管是她的父母长辈,还是姊妹朋友,从来没人跟她聊过这方面的话题,也从来没给过她这样中肯的建议。
基本上都是在批判数落和指责。
怪她非要去京城上学,念了太多的书把心思都学野了;
周围那些跟她同龄的那些女孩,都早早结婚有了孩子,还能帮衬娘家;
气她都快到三十了还单着,害娘家人被乡邻指指点点说闲话,在老家都抬不起头;
说她当上研究院的技术员又有什么用,不擅长做家务也不会讨男人欢心,所以根本嫁不出去;
哪怕将来真成了家,就她这一门心思埋头工作的性子,也绝对讨不了婆家喜欢……
自打她二十岁之后,基本上她每年回乡探亲,家里上上下下充斥着的,都是这样令人窒息的言论。
她无法说服自己的父母家人,因为他们永远理解不了她的选择。
但眼前的女孩,虽然年纪比她小了很多,说出来的话,却句句落在了她的心坎上。
“圆音,谢谢你!我知道要怎么做了!”
被圆音这么一开导,杨双觉得她好像也没什么好紧张的了。
圆音笑着摇了摇头,表示不用谢,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八卦和好奇地看着杨双:
“你俩到底啥时候好上的?怎么之前没听说啊?谁先主动的?”
一提起这个,杨双脸上腾地一下就红了,眼神闪躲支支吾吾。
圆音一看她这模样就猜到是咋回事了。
她忍不住调侃道:
“该不会是咱们吃羊肉火锅那天晚上,我那大表哥好心送你回家,结果你这女流氓借着酒劲儿胆大包天,对我表哥上下其手意图不轨了吧?”
“哎呀!我想起来我手里面还有几个数据没统计出来,先不跟你聊了啊——”
圆音不过随口瞎说,没想到杨双却跟火烧猴屁股一样,一下就从座位上弹了起来,一阵风一样落荒而逃。
圆音:……
好家伙!还真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她那老干部一样稳重端庄自律严谨的大表哥,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让这个女人给拿下了?
圆音真是对杨双刮目相看,想不到啊想不到,这姑娘这么猛,碰上个喜欢的男同志就敢上,一点都不带犹豫的啊!
圆音打心底里佩服杨双的果断直接,不得不说,这样拿得起也放得下,敢爱敢恨的女同志,很难不让人喜欢。
也怪不得她家那个不苟言笑的大表哥会招架不住。
大概这位秘书同志长这么大,就没接触过如此热情似火的女同志,可不就慌了手脚,只能乖乖就范么?
中午和冯娟一块儿吃饭,听冯娟说起家里的那些烦心琐屑事儿,再想想杨双那前卫的婚姻观念,圆音忍不住拿自己、圆慧、杨双以及冯娟来进行类比。
她厌恶圆慧,却很难不对冯娟和杨双这类女性生出亲近和好感。
归根结底,是因为她在这两人的身上,看到了真正的女性自我抗争意识。
很多女性终其一生都在执着“被需要”和“被爱”,好像只有通过被别人需要,被别人爱,才能和他人建立关系。
却丝毫没意识到这其实是一场彻彻底底的谎言与骗局。
被需要与被爱,是把自己放置在被动的位置,将选择权拱手让给他人。
丧失了主体性,就没有了自我意识,最终被“爱”这个紧箍咒紧紧束缚和禁锢,只能沦为他人手中的有用工具和提线木偶。
究其缘由,还是因为女性在成长过程中,不断地被周围的人和环境规训和塑造,让女性误把被需要和被爱当成了自己的生存本能。
圆音也是用了大半辈子的时间,才真正领悟到了这个道理。
祈求被他人爱和需要是愚蠢的!
女人和男人一样,亦是独立自由的主体,根本不需要被允许不需要被选择!
爱自己多过爱他人,发自内心地认可和包容自我,永远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不做婚姻的奴隶和陪衬,让自己成为主宰自己的王,才是真正的女性意识觉醒!
下午圆音帮几个师兄师姐们忙完手头的活,罗教授就大手一挥让大家伙儿早点下班,回家去过小年。
圆音心下顿时一阵欢喜,赶紧跑回办公室去收拾东西。
结果才收拾到一半呢,就看到杨双气鼓鼓地从外面进来了。
圆音顿觉纳闷,杨双脾气向来温和,鲜少情绪失控,能被气成这样可不容易。
“怎么了?做实验不顺利?”
圆音忍不住关心地问了一句。
“老刘手底下有个叫张兰的技术员,你知道的吧?”
圆音点点头:“就是那个跟你年纪差不多,前阵子从林业局调过来的那个技术员?”
杨双黑着脸叉着腰:
“就是她!
“我下午在老刘实验室借他们的仪器做实验,听到那个张兰跟实验室的其他同事炫耀,说是最近刚相了个对象。
“三十来岁,长得一表人才,丧偶多年,父母双亡没有孩子,还是二轻局的副主任,对她也特别温柔体贴。
“我一听就觉得不对,这不就是之前跟我相过亲的那个汪禹嘛!
“怕这姑娘和我一样被坑了,我就赶紧出言提醒她,这个汪禹有问题!
“结果好嘛,我好心好意劝告她,这张兰居然以为我想抢她对象,对着我就是一顿阴阳怪气指桑骂槐!还让我回家照照镜子,别见着个好男人就上来截胡!
“真是狗咬吕洞宾,气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