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来到易比利亚之前,小钰并没有系统地去学习当地的语言,故而在下飞机后就很听话地从兜里拿出了能辨识身份的胸针,戴在了自己的外套胸口上。
少女就那么拖着那个几乎有半人高的巨大行李箱,脚步被接机大厅汹涌的人潮推着向前,每一步都走得磕磕绊绊。
金属滑轮在光洁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滚动声,混在周围各种语言的喧哗里,显得微不足道。
她终于从行李转盘的区域,被这无声的洪流裹挟着,推挤到了接机大厅的核心区域——那片被玻璃幕墙隔开,连接着外部世界的开阔地带。
“哇哇哇……”
一声小小的、近乎无声的惊呼被堵在了喉咙里。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屏住了呼吸。
人!好多好多人!
接机口那道长长的玻璃幕墙外面,密密麻麻地挤满了翘首以盼的身影。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不同肤色,不同穿着。
他们或踮着脚尖,或高举着手臂,脸上写满了期待、焦急或是重逢的喜悦。人墙一层叠着一层,黑压压地向前涌动,几乎要把那道作为界限的玻璃幕墙挤破。
更让她眼花缭乱的是那些横幅。
五颜六色、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的纸板、灯牌、甚至布条,像一片片旗帜的丛林,在攒动的人头上方招展、摇晃。上面写着各种她看不懂的文字,有些字母弯弯曲曲(大概是葡语),有些字母倒是熟悉(可能是英语),但组合起来的意思对她而言如同天书。
鲜艳的颜色冲击着她的视网膜:红色的“wele”、蓝色的公司Logo、黄色的旅行社标志、绿色的荧光字写着陌生的名字……它们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令人眩晕的、信息爆炸的海洋。
各种声音透过玻璃幕墙的缝隙和自动门的开关,嗡嗡地灌入她的耳朵。
热烈的呼喊、焦急的询问、重逢的欢笑、行李箱的轮子声、机场广播的嗡鸣……汇成一股巨大的、嘈杂的声浪,冲击着她的耳膜和神经。
紧接着,空气里弥漫着混杂的气息也随之扑面而来:汗味、香水味、咖啡味、还有某种属于大型交通枢纽特有的、微凉的金属尘埃味道。
一时间,小钰就像一叶被投入狂涛骇浪的小舟,瞬间被这汹涌的接机洪流淹没了。
她紧紧攥着行李箱的拉杆,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巨大的箱子此刻成了她唯一可以倚靠的“锚”。她慌乱地转动着脑袋,乌黑的眼珠急切地在那些晃动的人脸和飞舞的纸牌间搜寻。
哪个?哪个是学院来接自己的人啊?
出发前,爸爸妈妈说会有人举着“紫葡学院 - 徐钰”或者类似标识牌来接她的。
可现在……眼前这铺天盖地的信息洪流,这摩肩接踵的人群,这数不清的、写着各种文字的牌子……它们像无数道彩色的屏障,彻底遮蔽了她的视线,也搅乱了她的思绪。
她努力踮起脚尖,试图看得更远一些,但视线所及,除了攒动的人头和晃动的牌子,还是攒动的人头和晃动的牌子。那些陌生的文字符号在她眼前跳跃、旋转,仿佛在嘲笑她的茫然无措。
她试图辨认“里斯本大学”或者自己名字“xu Yu”的字样,可目光扫过之处,不是过于花哨的字体,就是完全不同的语言组合,或者干脆淹没在更庞大、更鲜艳的牌子后面。
“这……这根本就找不到好吧!?”
心底的焦灼感像藤蔓一样迅速缠绕上来,勒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霎时间,一种孤立无援的恐慌感,混杂着长途飞行的疲惫和对陌生环境的本能不安,开始在心口蔓延。
周围的热闹喧嚣,此刻对她而言只是巨大的噪音和无形的压力。
她拉着那个巨大得有些碍事的行李箱,僵立在汹涌的人潮边缘,像一尊被遗忘在闹市中的石像,小小的身影里充满了肉眼可见的不安与迷茫。
就在她几乎要被这无助感淹没,甚至开始考虑要不要找个角落先躲一躲的时候。
意识深处那个清冷的声音终于缓缓响起:
“冷静点,那个拿着紫色牌子的络腮胡大叔不就是来接你的嘛。”
“呃?啊,哪,哪??”
徐钰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
“三点钟方向,已经看到你了,你不用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