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三年之后
王治照常醒来,先是低声与白影说了几句私密话,随后打开窗户,呼吸着新鲜空气的同时回忆起在水磨村的数年时光。
自从帮助周舒突破以后,王治与竹谦两人的关系迅速提升,不但经常给他送来一些急切之物,而且还时不时地来探望他,顺便交流修炼心得。王治始终未透露过自己受恩惠者的身份,竹谦与周舒也识趣地未多问,三人便在安全的环境里培养感情,不谈及其他外事或过去,只论修行。
而在水磨村,自从成为教书先生后,已很久没有人叫他治哥儿,上到郭里正下到普通村民,都以先生尊称,甚至就连王大根与王大姐也这般叫他。其他人倒是可以,王大根与王大姐乃是王治的救命恩人,他直呼舍不得,让二人还是以往常称呼唤他。总而言之,在生活了数年之后,他已彻底融入到水磨村的生产生活中,既尽着自己的一把力,也享受着当下平凡的生活。
在祥和的生活中,学堂也顺利发展。除了郭行儒一骑绝尘,展现出惊人的天赋外,其余孩子也进展神速,即便是学习最差劲的郭泗等小孩现在也能毫不打折地念诵、默写出一整篇文章。除了这些小孩之外,还有一件事。那便是学堂开课半年后,郭行儒的哥哥郭行义私底下来拜访王治,并表达了强烈的求学心思。王治有教无类,没有要求更多的粮食,将郭行义的上课时间安排到晚上,数年下来,郭行义已是能写会读。而除郭行义外,还有几名青年也在他的劝说下加入夜学的行列,亦有所长进。总的看来,水磨村的文化水平在这几年突飞猛进,拉开周边村子好大一截。
无论怎么说,王治都对自己做下的事感到欣喜,至少他并不是个废人,仍然能在某些领域发挥作用。
这样想着,耳边忽得传来货郎的叫卖声。
王治探出脑袋,刚好与从远处过来的货郎四目相接,但他没有多想,很快关上窗户,去洗漱并准备早餐。
“梆梆”的敲门声打乱了王治吃面的心情,他不得不起身去开门,不出所料,正是满脸短须的货郎。
数年以来,王治倒是看着过数位货郎,但眼前人却是面生得很,遂道,“我不买东西,你去村子里吧。”
货郎将担子放下,搓搓手,讪笑道,“则个,讨口水喝。”
王治的家在村子最外围,货郎远道而来,口渴倒是正常,他便道,“那进来吧,我给你煮碗热水,你顺便也休息下。”
货郎抹把脸上的热汗亦或露水,赶忙再抓起担子,讪笑着道,“先生好人,大好人。”
王治没有说话,等货郎进来便去烧水,端水回来面已经坨了,不过他也不在意,仍是继续吃面。
货郎细口喝着水,眼珠子直打转,看的正是王治碗中的面条,饥肠辘辘的样子显露无疑。
“怎么,你没吃饭?”王治于是问道。
货郎点头,看着很是卑微,“饿得紧,货也没卖出去多少,没干吃饭。”
王治看看天色,差不多孩子们快要来上课了,便道,“厨房在这里左转那间,你自己去煮碗吧,我得忙起来了。”
货郎不多说,答谢两声,便去自己煮面,王治则很快将坨了的面条吃完,收拾干净便去上课。
一日很快过去,并没有什么事发生,与之前的数百天一模一样。
王治本也这样认为。
可等着他送走郭行义等几名青年学生,正要批改作业时,屋外又传来了“梆梆”的敲门声,听着频率,与早上的货郎相似。
王治不明白对方这个时候怎会上门来,但敲门声不绝,他只得去开门。
便见货郎浑身湿透,轻身呻吟不断,担子还在,但已被浸湿,一看便是遭了劫。
“先生,救我一命!”货郎看门扉打开,急忙道,“我刚才过桥时一个不慎掉到了河里,左腿几乎走不动路,无依无靠,只能来求先生。”
王治点点头,当即让货郎进去,自己则帮忙把担子挑起,运到屋内。
货郎的伤不轻,膝盖直接碎了,能够看到小腿骨凸出来的样子。
“你这个,我解决不了。”王治的话让货郎如丧考妣,随后却转危为安,只听他继续道,“你先待着,我去村子里叫个老师傅,治这种外伤是位好手。”
“先生大好人,多谢先生!”
货郎按住腿流着冷汗,一个劲地道谢。
“好了,少说些这种无用之话。我给你拿张粗布过来,你自己把身子擦擦。”
王治弄完,便出门去找老郭头,留货郎自己待着。
老郭头虽不懂医理,但年岁大,处理过不少外伤,村里人但凡受了什么伤,都会先去找他,见是王治亲自找他,也不管天色已晚,当即应下。
老郭头问清受伤的部位,背上布包,才问道,“先生,是谁受了伤?”
“今天白天刚来村子的货郎。”王治解释道,“他夜里过桥时掉河里去了,应该是磕到腿了。”
老郭头随口道,“这货郎以前还从未见过,不知是哪儿来的,面生得很。说来有趣,问他是哪个村子的,竟然答不上来,好一会儿才说是县里面的。这不说笑嘛,县里面出身,不好好待在县城里,做这种走山过村的劳苦货郎?”
王治对货郎并没有任何看法,此时虽觉得奇怪,但也不在意,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犯不着非要深究。
他遂道,“说不得是犯了事,才只能做这行当。咱们也别管,给他看看就是。”
老郭头点点头,没有多言。
二人一路赶回去,货郎并没有什么变化,仍是捂着腿流着冷汗。
老郭头一看便知道不是轻伤,检查后道,“骨头断了,必须得正骨。怎么说,试与不试?”
王治看向货郎,示意他来决断,毕竟村里不比县里,没有做手术的手段,只能用这种土方法。
“试,不试定然残了,试了还有机会再走路。”
货郎没有多犹豫,很快便说道。
“那行。”老郭头答应一声,转过头来,“先生,得要借你床铺一用。”
王治点点头,道,“我那边还有间空房,咱们先把他抬过去。”
货郎还想逞强自己走过去,刚起身就一个失力跌跪在地,又是哀嚎一声。
王治颇为无语地扶了扶额,叹口气,跟着老郭头一齐将货郎搬到床上。
随后的事便与他无关,只交给老郭头处理,他则去批改作业。
过上一个时辰,老郭头才走出来,抹把额上细汗道,“先生,差不多了。”
王治点点头,将笔放下,起身道,“多谢老丈,请随我来,我拿些粮食给你。”
却是自从在水磨村住下,王治就没有用过一分钱财,需要什么都是靠着自己攒下的粮食去换。
老郭头连忙摆手,笑道,“我那孙子给先生添了这么多麻烦,这是我该做的。再者说了,又不是先生受伤,要报酬我也得去找那货郎要,怎能从先生这儿取。”
王治又说上几句,但老郭头怎么都不受,没办法,他只得将老郭头送出门,然后才去看货郎的情况。
货郎的腿用布条悬吊起来,膝盖上下用夹板固定,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多谢先生救我。”货郎回过头来,谢道,“若没先生出手,我真是要客死他乡了。”
王治摆摆手,道,“你现在动不了,就先在这儿养伤便是,一日三餐我会准备你的份。”
“有劳先生。”货郎比出一个不太标准的拱手礼,笑道,“先生救我一命,又养我,我那担子中还有好些物件没卖出去,便全部赠予先生了。”
“这个不用,我并未出什么力,你自己留着便好,等伤养好了再去卖了。”王治摆摆手,道,“好了,你自己先歇着,我尚有事要忙,明日早上再来见你。”
货郎见此,没有多说什么,再拱拱手,以示谢意。
王治则回了房间继续去批改作业。事实上,他一整天都很忙,没有多少空闲时间,今日因为货郎一事延误了时间,只能少睡一会儿。
等着作业批改完,王治伸了伸懒腰,对身边白影道,“今日真不错,又做了一件好事。”
白影本一直靠在桌子上,忽得指了指门的方向。
“你说...货郎的身份有问题?”王治有些不解,“我看他行事作风,与寻常货郎没有什么不同,你怕是想多了。”
白影却不依,飞快跑到门口,指着门扉不依不饶。
王治这才收起玩心,跟着走过来,看上白影一会儿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此人出现到现在一直在想方设法地接近我,甚至不惜以断腿为代价,确实有些可疑。但你说是仇人,我却不是很认可。你想想,若真是从前的仇人派来的,看我现在断了条手,修为全无,应直接下手才是,根本没必要使这些花招,应是有其他心思,但不在我身上。”
白影做不了什么,但不接受这个结果,生着闷气般回床上躺着。
王治笑笑,没有再说话,洗漱完毕后抱住白影陷入沉睡,尚不知他的未来即将迎来翻天彻地般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