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安大步迈开,大踏步往外走出,从风苍子面前经过时,空气似乎凝固了,他大气都不敢出,只听得到自己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万幸风苍子并未动手,只是默默看着他远去。
“此子心慧如炬,元穆倒是收了一个好徒弟啊!”风苍子盯着林子安远去的背影,喃喃自语道。
太上长老王勉不知何时来到元穆身边,同样望着林子安远去的背影道:“就这样放他走吗?你不担心他会说出去?”
“他不会。元穆曾同我说起过此子,道他性情宽厚,他若是轻易随风倒戈,老夫倒看不起他了。
本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元穆是我徒儿,他的一切都是我的,接管他的身体,也是我自家之事,外人也管不到头上。
况且他只是下山,并不是叛宗,只要他一日不叛出宗门,终归就还是我风隐宗弟子。至于我和他的恩怨,先放到一边吧。”
“此子是雷灵根,风师兄,你终究还是舍不得啊。”王勉笑道。
“老夫膝下徒弟不多,仅收元穆一人为徒,现在,这唯一的徒弟也没了。不管怎样,他始终是元穆认下的徒弟,也是老夫徒孙。罢了,由他去吧!”元穆头顶现出另一个苍老的声音,心灰意冷道。
“你就不怕放虎归山,他回来替元穆报仇吗?”
“报仇,我堂堂元婴高人,还惧一徒孙。”风苍子自信道。
想了想,他又接着开口道:“他终归会想通的。
“年轻人,总归气盛,而时光,会磨平一切凸卷的棱角。”
“想当初,老夫年少时也如同他般幼稚可笑。总以为真理在自己手上,以为黑就是黑,白就是白。
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也看不惯世间半点不公,固执已见,听不见任何劝告,一意孤行,直到撞得头破血流才知,这世上哪有什么纯净的黑与白,各种五彩斑斓的黑和形态各异的白,遍染尘间。”
“其实出去转转也好,待他单身一人跌进坑,碰了壁,便会认清现实,乖乖回来。”
“毕竟,元穆能给他的,老夫都能给,而且还能给得更多更好。在老夫这里,他能走得更高,更远。”
“也正因为他是雷灵根,老夫才笃定他会回头。世间修行艰难,平常资源都难寻,更何况那极少的异灵根资源。”
“试问天下,又有谁会舍得元婴高人的高徒头衔!”
话毕,风苍子冷冷拂袖而去。
出了宗门,林子安不敢回头,也不敢放慢脚步,就这样大步迈开一直向前,直至甩在身后的宗门像小黑点般大小,他这才停了脚步,怔怔的回头看着风隐宗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坚决,然后放出流云舟,向天边疾驰而去。
六个月后,半日城。
一个喧闹纷杂的小酒馆内,一袭青衫的年轻人,面容憔悴,眼里透着些疲惫,一人独坐在桌前,喝着闷酒。
“小子,你当真不回去了吗?”
“不回了。”
“唉!那风隐宗好歹也是大宗,背靠大树好乘凉嘛,你那师尊又不会复活,即便心中再不快,也得先忍着嘛,待到实力强盛,何愁没有机会,替你师尊报仇。”
“据说那风苍子早前陨落前,境界已至元婴中期,像他这种元婴老怪,身上肯定有不少好东西。早知如此,你就应该先伏低作小,在那风苍子面前讨好一番,骗得些好东西,再走也不迟啊!”
玄煌一脸惋惜道,“年轻人,还是有些冲动鲁莽。我的那些灵药,单凭你一人,何时才能凑齐呀!”
“前辈如此心痛,要不,我将你送于师祖,让你日日在他面前讨其欢心,哄得他颜笑眉开。他心情大好之下,说不定那些好东西,就全都赐于你了,如何?”
一袭青衫之人正是从风隐宗出走的林子安,他将杯中浊酒一饮而尽,淡淡道。
“那倒不必了。那风苍子连亲徒儿都能谋害,我去他面前承欢,那还是算了吧。”
玄煌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惧色,瘦小的身躯一颤,脖子向下缩了缩,连连摇头,整个身子下意识的朝后躲闪。
它鸟嘴紧闭,再也不随意谈论回宗之事了。
显然,对于风苍子的手段,他这几日从林子安嘴中探知一二,心中存着明显的忌惮,生怕自己一个不慎,下一句激怒了林子安,就被他送到风苍子面前。
但下一刻,它又心神传音道:“其实你这儿也挺好的,你小子现在只身一人,没前辈指点照顾,被那凶残奸诈之人欺辱了怎么办,那怎么能行!嗯,我决定了,还是留在你身边的好。”
这位昔日的大妖,似乎想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找回一丝颜面,以证明自己并没有被风苍子给吓住,又在一旁喋喋不休起来。
林子安不再理会一旁玄煌聒噪的杂音,默默的喝着酒。
隔壁桌上,背靠着林子安坐着的是一对中年男女,其对面端坐着一个下巴长有三羊胡须的小老头,三人小声嘀嘀咕咕,似乎谈论着什么要事,虽然对方刻意施展了隔音罩,对外隔绝了三人言语,但对方只是是炼气修士,林子安只要稍一凝神探之,三人的对话还是被他尽收耳中。
他的右耳轻颤,三人之间的言语陆陆续续从旁桌飘来,夫妻俩中的中年男子似乎沉不住气小声嚷道:“肖老头,我们夫妻俩都大老远跑到这半日城了,你还在这卖什么关子。”
“你们夫妻俩着什么急,这半日城都到了,也不差这几天。”被称为肖老头的三羊胡子老头摸着下巴上的三羊胡子,笑呵呵道。
此人谨小慎微,他环顾酒馆周边,又偷偷扫视了周围一圈,见周边还是乱烘烘一片,特意压下声音低语道:“此事与上阳真人有关,余兄,我们换个地方再谈。”
三人匆匆出了酒馆。
身侧的林子安听到“上阳”二字,他将手中一直紧握的酒杯放下,眼神清明,脸上顿时没了酒气,也一声不吭的默默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