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城内,樊楼喧嚣热闹。沈从兴在这樊楼之中,一杯接一杯地灌着酒,不多时便已醉意上头,心中的难受如潮水般翻涌。他实在不愿将自己的婚姻仅仅看作是一场冰冷的政治联姻。在他心底,念及亡妻恩情,想续弦邹家姑娘当大娘子!可现实却如同一堵无形的高墙,将他的想法死死挡住。
顾廷烨坐在一旁,看着沈从兴如此消沉,赶忙开口相劝:“沈兄,你我如今所处之地,已非禹州那般简单。你如今可是堂堂未来的国舅爷,行事说话,都得顾全大局啊。”他微微皱眉,眼神中满是忧虑,“小邹氏若能懂事知礼,我自然也无话可说。可偏生她是个飞扬跋扈的性子,这般下去,我实在不愿看着你重蹈覆辙,步我后尘呐。”
沈从兴虽已醉意朦胧,但神志仍有几分清醒。他想起张氏平日里的爽直性格,不禁对顾廷烨说道:“顾兄,你可得好好待明兰呐。她呀,活得通透明白,在这纷繁复杂的世道里,实属难得。”
顾廷烨听闻,心中微微一怔,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他何尝不知明兰活得通透,可不知为何,在感情一事上,明兰却好似一个懵懂无知的三岁孩童,让他又爱又无奈,常常陷入困惑与纠结之中。他这般想着,却也只能在心底暗暗叹息,自己又何尝不是在自欺欺人呢。
这一日,东京城阳光洒落在大街小巷,一派繁华景象。在城门外,一支队伍经过漫长的赶路,正缓缓朝着城内行进。为首之人正是金帅,他身姿挺拔,骑在高头大马上,目光沉稳地望着前方。
此时,金府门口热闹非凡,人来人往,仆役们进进出出,忙碌地准备着迎接主人归来。华兰站在府门口,翘首以盼,神情中既有期待,又夹杂着一丝担忧。她心中悬着的那块石头,直到此刻才稍稍落下了一些。
此前,华兰一直忧心忡忡,生怕金帅赶不回来。而最近朝堂上的局势,更是让她焦虑万分。盛纮特意与她提及,不少大臣纷纷弹劾金帅在兖州府的一系列举动。说他擅自打开官仓赈济流民,又镇压厢军,甚至未经三司会审,便私自收押朝廷命官,这些都被视为严重的僭越之举。这消息如同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华兰心头。
那时,华兰内心十分矛盾。一方面,她真心不希望金帅这么快回京。她暗自思忖,或许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弹劾他的事情会逐渐淡化,不再成为棘手的难题。可另一方面,她又无比渴望金帅能早日归来。因为她即将临盆,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她满心期盼着金帅能陪在自己身边,给自己足够的安全感。这种纠结的心情,如同乱麻般缠绕在她心间,让她坐立不安。
金帅的车队,在众人翘首以盼中,缓缓从远处驶来。车轮滚滚,扬起淡淡的尘土,随着距离的拉近,那熟悉的身影愈发清晰。终于,马车稳稳停下,金帅身姿矫健地从马车上下来。
华兰望着眼前日思夜想的夫君,心中积攒已久的情绪瞬间决堤,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下意识地就要快步冲上前去。然而,她因激动而有些踉跄,身旁的采簪眼疾手快,连忙伸手扶住了她。金帅见状,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迈着轻快的步伐迅速走到华兰身边,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声音低沉而饱含深情地轻声说道:“娘子,我回来了。”
“嗯,好,回来就好。”华兰眼眶微红,声音略带哽咽地回应着,仿佛所有的担忧与思念都在这简单的话语中得到了慰藉。
金帅微微松开华兰,而后牵起她的手,朝着不远处的淑兰、天香、月如、嫣然几人招了招手,脸上洋溢着温暖的笑容,说道:“娘子们,我回来了。”
听到金帅的呼唤,几女这才莲步轻移,纷纷走上前来。金帅依次给了她们一个深情的拥抱,仿佛要用这拥抱弥补分别时的思念。随后,众人一同走进府中。一路上,几女如同欢快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向金帅述说着他不在东京城这些日子里发生的各种八卦趣事。金帅听得饶有兴致,时不时还插上几句,与她们一同欢笑。而对于朝堂上弹劾金帅的事情,几女似乎心有灵犀般,都不约而同地选择避而不谈,只想让此刻的相聚充满温馨与欢乐。
金帅归来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在东京城的上空蔓延开来,眨眼间便传进了宫中。与此同时,东京城内众多权贵府邸同样收到了风声。这些权贵们平日里就热衷于朝堂风云,听闻此讯,纷纷暗自期待,等着看一场围绕弹劾展开的好戏,都想瞧瞧这位年轻的爵爷究竟要如何化解眼前的危机。
然而,在梁国公府内,却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愁云如阴霾般笼罩着府邸的书房。原来,兖州府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梁国公的庶长子有牵连。事发后,庶长子梁栋找到梁国公坦白了事情,梁国公恨铁不成钢,但也不能看着这个庶长子去死啊!所以此次弹劾事件,是梁国公在暗中精心主导策划的。他之所以选择在金帅回来之前就迫不及待地展开弹劾行动,打的便是先入为主的主意,企图借此牢牢把控舆论导向。意图向官家塑造一个金帅行事太过嚣张跋扈的形象,以此来影响官家的判断。
正巧,官家刚刚确立太子。对于新立的太子而言,正需要一件合适的事件来树立自身的威严与形象。梁国公府看准了这个时机,妄图想借助太子之手达成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把金帅的僭越之罪做实,可是他没想到官家面对这么多的大臣弹劾却是态度强硬,说是等金帅回来再说,这让梁国公有了不好的心态。
在梁国公府那静谧的书房内,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梁国公与梁栋父子二人,相对而坐,彼此大眼瞪小眼,满脸的无奈与焦灼。此刻,他们仿佛置身于热锅之上,全然没了应对之策。
此前,梁国公为了将金帅彻底扳倒,曾费尽心思地去联络几个朝中老臣,妄图联合他们一同对金帅发起弹劾。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那些老臣对他的提议竟是置若罔闻,根本不予理会。
梁国公或许从未深思过,这些在朝堂上摸爬滚打了一辈子的老臣,哪一个不是精明世故、老谋深算之人。就拿兖州府这件事来说,金帅的行为确实存在僭越之处,可仔细一琢磨,这不就意味着义仓一案已然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吗?有人竟敢倒卖赈济粮,这可是罪大恶极的重罪。梁国公贸然来找他们商议弹劾智勇爵,在这些老臣眼中,这不就等同于自曝与此事脱不了干系吗?
再者,所谓的僭越之罪,看似严重,但若官家轻飘飘地来一句“我让他去办的。”那所有的罪责不就瞬间烟消云散了吗?这些老臣们心里清楚得很,梁国公来找他们,无疑是想拉他们下水,这不是想让他们一世英名毁于一旦,晚节不保吗?而且,他们也深知金帅绝非等闲之辈,连王爷都能被他算计,又怎会惧怕他们这些所谓的“老不死的”呢?所以,他们自然是不会轻易上梁国公这个当的。
“爹爹,”梁栋眉头紧蹙,思索片刻后提议道,“要不,就让六郎的娘子去金府找大娘子说和一下?说不定能缓和缓和这紧张的局势。”
梁国公一听,当即瞪了梁栋一眼,没好气地斥责道:“愚蠢至极!如今我们根本不清楚那智勇爵手里到底攥着多少有关咱们的罪状。在这种节骨眼上贸然派人前去,这与自投罗网有何区别?万一刘琦那家伙为了自保,把所有罪责都了揽过去,那不是把我们暴露了吗?可要是他能把罪责都拦下来,我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暂且安全。”
梁栋听父亲这么一说,顿时意识到自己考虑欠妥,赶忙点头称是,一脸焦急地问道:“爹爹所言极是,是孩儿考虑不周。那依爹爹之见,我们现在究竟该如何是好?”
梁国公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缓缓说道:“现在看来,联合那些老臣已然行不通了。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在智勇爵僭越这件事上沸做文章。你即刻去放出风声,就宣扬说他智勇爵在兖州府竟敢如此僭越,照此下去,他日恐怕就敢起兵造反。务必让这风声在东京城传得沸沸扬扬,给那智勇爵制造舆论压力。”
当梁国公父子于书房中鬼鬼祟祟地密谋时,金帅此刻正置身于老太爷的书房之内。在听闻朝堂之上针对自己的弹劾风波后,他神色平静,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一丝不屑,轻描淡写地说道:“不过是一帮上蹿下跳的跳梁小丑罢了,太爷无需为此忧心,官家心中对局势洞若观火。”
老太爷微微皱眉,眼神中透露出一丝隐忧,缓缓说道:“我倒并非担忧官家会误解你。只是如今官家刚刚册立太子,不出意外,太子日后定会继承皇位。现今朝堂之上,已然有人开始公然拥护太子,形成了一股新的势力。我只怕他们会借着太子的权势向你施压。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咱们作为官家的心腹近臣,很容易成为他们攻击的靶子啊。”
金帅听闻,神色从容不迫,沉稳地说道:“太爷,您无需为此挂怀。明日早朝,您便递上辞官折子,而后前往登州吧。您有所不知,临行前官家曾有意封我为高丽王,封地便是登州与高丽。官家此举,其一,是想借我之力遏制辽国的势力;其二,若我在外围镇守,便可保大宋太平。只是官家不想我这么快离开,想让我在东京城多陪伴他几年。”
老太爷微微点头,伸手轻抚胡须,不禁喟然长叹:“哎!官家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气色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看来,官家已然开始为身后之事布局了。”
在太子府那布置典雅的书房内,烛火摇曳,光影在墙壁上轻轻晃动。太子赵宗实端坐在书案前,神色凝重,目光落在站于下方的顾廷烨身上,缓缓开口问道:“二郎,且说说你对智勇爵究竟了解多少?”
顾廷烨赶忙抱拳,身姿挺拔,恭敬地回应道:“禀殿下,臣与智勇爵平日里交集甚少。关于他的种种,也只是从臣娘子家人的口中听闻。但仅从这些听闻来看,他当真是名副其实,完全担得起‘智勇’这二字。”
一旁的赵英微微点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精明,语气带着几分商量的意味说道:“二郎,如今爹爹正值用人之际,而你又与智勇爵沾亲带故,可否前去与他交流一番,看看能否为爹爹所用?”
顾廷烨面露难色,心中着实有些无奈,却也只能应道:“殿下,臣愿意尽力一试。只是殿下,还请勿对臣此行抱有太大期望。毕竟,智勇爵乃是官家的心腹近臣,立场坚定,恐怕难以轻易动摇。”
赵宗实轻轻叹了口气,神色中闪过一丝思索,缓缓说道:“试一试吧!毕竟我在朝堂之上根基尚浅,若能得智勇爵相助,凭借他在军中的崇高威望,于我而言,便如同猛虎添翼。但倘若此事不成,我们也切不可与他为敌。毕竟,官家如今仍在位,诸事还需谨慎为上。”
金帅已然回到京城,却并未即刻进宫面圣,这一消息瞬间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众多权贵之家激起层层八卦的涟漪。那些与金帅相熟的大臣府邸,对此情形倒是见怪不怪。在他们看来,金帅这般行事,符合金帅的常规操作,要么就是金帅另有深意,他们看戏就好了。
然而,对于那些此前就弹劾过金帅的权贵大臣而言,这无疑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们心中暗自窃喜,觉得这智勇爵简直就是主动送把柄到他们手上。于是,这些人相互邀约,纷纷来到京城内一家颇为隐蔽的酒楼。酒楼的雅间里,烛火闪烁,他们围坐在一起,神色阴沉,开始鬼鬼祟祟地密谋,盘算着如何借这一事件,掀起新一轮弹劾金帅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