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活死人是什么意思?”李慕白正色道,“用我能理解的话解释一下。”
“嗯、、、、、”白薇想了想,“你知道我阿兄以前在江湖上臭名昭着的原因吗?”
“略有耳闻。”李慕白道,“是因为他用活人练蛊对吧?”
“对。”白薇道,“阿兄用活人炼蛊炼的是传说中的傀儡术。”
“就是将人变成没有思想,听之任之的傀儡?”李慕白问。
“嗯。”白薇点点头,“严格来说这是个误传,你嘴里所说的那种傀儡术其实是很低级的傀儡术,很多厉害的蛊师都能做到。用蛊毒炼化躯体,成为可以驱使的傀儡。其实是因为以蛊虫做魂,本质上是在驱使蛊虫,由蛊虫带动身体。”
“这种叫做低级?”李慕白道。
“低级之处就在于,用这种方法炼化傀儡需要很长的时间,而且结果并不稳定。再投入了大量的时间和药物之后,可能只能得到一具僵硬的尸体。”白薇解释道,“所以,这种方法很多老一辈的苗疆蛊师都会,但他们都不会去炼制。久而久之,也就慢慢的断了传承。”
“那半夏会的,高级的是怎么样的?”李慕白道,“能让他在江湖上变得人人喊打。”
“我阿兄研究的傀儡术,可以在顷刻间让人变成傀儡,而且,能保留那人的一切,比如内力,武功,整个人和平常是一样的。即便是最亲近的人,也看不出问题来。”白薇道,“甚至,这种傀儡术还可以解除,解除之后,中蛊的人还会毫无察觉。”
“难怪,半夏会被人厌弃。”李慕白道,“拥有这样的本事,这天下之人均可为他所用。与其说是半夏邪恶以人练蛊,不如说是那些人忌惮他的这种能力,刻意抹黑吧?”
“你真聪明。”白薇笑道,“正是如此,阿兄本就天赋异禀,这种蛊术是他尚且年幼时研究出来的。被人知晓后,惊讶于他才华的同时,也难免会招人觊觎和忌惮。我阿爷知道了,立刻就终止了他的研究。但还是被有心之人知道了,传了出去。但没人敢说出真相,只说是阿兄以活人练蛊,彻底的毁了他的名声。”
“那这里的人也是这样的?”李慕白想到东堂的人,他们也是口能言,行动自如。
“不是。”白薇摇摇头,“他们身上的不是蛊。”
“不是?”李慕白愣了一下,“那他们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白薇道,“这些人的身上都带着尸臭味,按说应该是死了的人。但他们却和常人一样能走能动,只是面色上有点异常,比如门口的侍卫,面色就带着点青白。”
“尸臭?”李慕白吸了吸鼻子,“我怎么没闻到?”
“你自然是闻不到的,蛊虫能感知到。”白薇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些人虽然表面上看不出太大的问题,但他们的血肯定是不同的。”
“那我们要捉个人放血看看吗?”李慕白问。
“倒也不用。”白薇道,“你想想翠微她们,好好的人偏偏将脸都涂花了,口唇也抹的鲜红,身上还擦了许多的香粉,像不像在掩盖身上的异常?”
“确实,这样的话就能解释的通为什么她们一个个都画的跟鬼一样了。”李慕白道,“那石月娘也是活死人吗?”
“石月娘不是。”白薇道,“她很鲜活,而且和咱们的对话没有丝毫的异常,她的身上也没有味道。”
“那是不是可以这样猜测,这里的人都因为冉青竹使了某种手段,变成了活死人。但石月娘没有,她甚至还知道这种情况。”李慕白分析道,“但她无法逃离,所以,她才命令这里的丫鬟们都涂脂抹粉,掩盖她们已经变成活死人的模样。”
“而且,她也不是真的疯了,她是在装疯卖傻,所以才能逃过一劫。”白薇继续道,“但冉青竹并不放心,之后还安排了人来试探她。”
“按照咱们今日遇见那个老婆婆的说法,这三年间时常有人来揭榜入府给石月娘看病,他们都是冉青竹的探子吗?”李慕白问。
“应该不是,这里面应该也有普通人。”白薇道,“所以,今日这些破绽都是石月刻意卖的。她在门口设置的痒痒粉机关,并不只是为了为难进门的人。那痒痒粉洒在人身上,管你多厉害的武功,都会奇痒难耐。但活死人是没有感觉的,所以翠微她们丝毫没有异常。”
“你的意思是,石月娘是在用这种方法提示入府的人?”李慕白道。
“也可能是筛选。”白薇道,“如果是冉青竹的人,被这样折腾,又听见石月娘的疯言疯语,自然是会认为她确实疯了。如果是普通人,看见那一院子纸扎人一般的丫鬟, 妖魔一样的石月娘,嘴里还说着神啊鬼啊的,一通折腾下来,也会知难而退。但如果是咱们这样的人,立刻就能看出问题来。”
“那这个石月娘还挺聪明的。”李慕白赞叹了一句,“能装疯卖傻这么多年,还不被发现,也是不容易了。可是,有一点,那石月娘让丫鬟们涂脂抹粉是为了掩盖面色异常,但守在门口的侍卫咱们也见过,其实他们脸上的异常并不明显,看起来和活人差别不大,顶多算是面色略微发青,口唇有些发白。若不是你说,我大概会觉得他们是因为常年在水中浸泡,寒气在体内蓄积多年导致的。我知道,石月娘是为了坐实自己已经痴傻这件事。但我总觉得这中间还有别的原因。”
“我也有这种感觉。”白薇道,“目前,我有一个猜想,但还需要验证。”
“什么猜想?”李慕白问。
“关于这些人究竟是为什么变成活死人,还能走能动的原因。”白薇道,“他们身上的不是蛊,那就只能是某种毒。”
“毒?”李慕白想了想,“什么毒?”
“不知道,虽然蛊也是毒,但到底是不一样的。”白薇道,“你听过毒师吗?”
“毒师?”李慕白想了想,“你是说专门制毒的吗?”
“嗯。”白薇点点头,“在很久之前,其实是有毒师这种人存在的,他们聚集在一个叫做酆都城的地方。传说他们制造出来的毒千奇百怪,诡异程度和蛊毒可以说是不相上下。”
“没听说过。”李慕白道,“贪狼司里面也是有负责制毒的,但并没有听过毒师这个称号。”
“这是自然的,因为酆都城在很多年前就已经覆灭了。”白薇道,“传说是因为酆都城中有个极乐楼,是由最厉害的毒师组成的。里面有一个天才,研究出了一种很了不得的毒,后来被整个江湖的人追杀,整个酆都城一夜之间覆灭。虽然也有一部分的毒师流落在外,但毒师这群人,再也没有出现在阳光下,慢慢的也就被人遗忘了。”
“你的意思是,这里的异常,也是出自某位毒师之手?”李慕白问。
“我能肯定,这些人的异常和蛊没有关系,还能做到这样的,就只有毒了。”白薇叹了口气,“从前这个事我都是当故事听的,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真的遇到了。”
“太诡异了。”李慕白道,“我居然从未听过。”
“毕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白薇道,“当年参与覆灭酆都城的人都没几个还活着的了,你不知道也正常。如果非要说的话,可能聚贤庄会有记载。”
“聚贤庄在江南,距离咱们可太远了。”李慕白叹道。
“是啊。”白薇道,“假如这些人真的是中了某种毒,那这个毒应该是有深浅之分的。比如那些守卫,他们虽然不说话,但他们和常人行动无异,腰间挎刀,还守在门口。说明这些人是有一部分意识的, 他们可以自主行动,守卫东堂。但石月娘院子里的就不一样了,这些丫鬟们如同木偶一般。除去翠微,那些丫鬟一直都是一言不发的紧跟着翠微的行动。方才敲门的时候,翠微敲了很久,我看过她的手,指关节一点颜色都没有。可以肯定,这个翠微也是中了毒的,中毒程度比守卫浅,但比这里的其他丫鬟深。”
“所以翠微是这里的掌事姑姑?”李慕白问“,她因为要做主处理事情,所以她得中毒程度要轻一些?”
“嗯,可以这么说。”白薇想了想,“那些院子里一直低头洒扫的下人应该也是中毒很深的那一拨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石八郎呢?”李慕白想起那个坐在那里,就如同一座小山一般的男人,“他有没有中毒?”
“不知道。”白薇摇摇头,“石八郎的脸都被胡子遮住了,脸上又都是伤疤印记,本就看不出面色来。而且,他的武功极高,我不敢冒险放蛊虫,怕被他察觉。”
“如果石八郎也中了毒,被冉青竹控制了,那他还会一直找人来给石月娘看病吗?”李慕白问。
“给石月娘看病这件事,本就带有冉青竹的试探可能。”白薇道,“只是我实在不曾见过这种诡异的毒,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情况。中毒深浅的程度有何种表现,也分不清楚。”
“你的意思是,有可能这种毒落在人的身上,能像半夏的傀儡术一般,保持人的原样?”李慕白皱眉。
“不无可能。”白薇沉吟道。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李慕白瞳孔一缩,“橘子说过,在冉青竹叛变将他们困在总堂之后,其余分堂的人没有一个来过总堂。如果是冉青竹提前用毒将这些人都控制了的话,那此事就能解释的通了。但这样的话,就说明其余的四个分堂都实实在在的被冉青竹牢牢的掌握在手里了。”
“是啊。”白薇道,“这样的话,事情就真的变得难办起来了。”
“你说,袁天星他们知不知道这件事呢?”李慕白问。
“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白薇道,“看地图能猜出,袁天星给的机关匣里八成是启动某个机关的钥匙。如果他知道这一切的话,那说明这个机关在袁天星的立场里,是他能想到的,最有可能解决冉青竹的办法。”
“同归于尽吗?”李慕白问。
“极有可能。”白薇笑着摇摇头道,“袁天星这老小子,是真没把我们的命当命玩啊!”
“等等!”李慕白突然想起什么,“咱们一开始以为冉青竹抓小君是因为将小君错认成了会蛊术的你,但现在这些人的异常不是因为蛊,那冉青竹为什么还要留着小君?”
“、、、、、、”白薇面色一变,脑中开始闪过无数的线头,最后却没能理出头尾来。
“总不能是看中了小君的美色吧?”李慕白道,“董尧一个瞎子,可分不出美丑来。”
白薇咬了咬嘴唇,是啊,冉青竹不是因为蛊抓的林贤君,那他为什么还留着林贤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