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婋不给黄诚继续客套的机会,直言道:“郡主娘娘和黄先生,是想问大公子的伤势是否影响生育能力吗?”
郡主被梓婋的直接弄得一愣,她虽然是母亲,可儿子到底大了。
黄诚倒是医者仁心,直接道:“是的。我观大公子伤口,在右下腹,十分靠近男根。我不曾看到它未愈合的样子,所以十分担心,当初的伤是否伤及根本。”
梓婋坐直了身体,先将当日的伤情细细介绍了一番,言辞坦诚,毫无停滞,完全一副大夫会诊,百无禁忌的态度。郡主看着侃侃而谈的梓婋,原本那股放不开不自在的情绪在梓婋清晰的吐字中消弭。
黄诚听了梓婋的解释,心中的担忧越发加重:“照你所说,当日伤情可比我想象中的严重的多了。言姑娘,你可有治疗办法?”
梓婋直言:“我不擅男科。叫郡主和先生失望了。”
听到梓婋的话,黄诚甚是失望。其实听了梓婋的叙述,现在可以断定,茹子期是伤到根本了。茹子期是郡主长子,身份地位对于郡主府来说,意义非常。若是没了生育能力,那所引发的影响对长安郡主府来说,无疑是天崩地裂级别的。
其实对梓婋来说,男科妇科没什么区别,除了筋络不同,骨骼不同,药理医理还是一样的。这边不通,上针灸上汤药给他通了就是;那边多余,上剪刀上刀具给他除了就是。只是她并不想过多参与和旅途无关的事了。
平安客栈一役,已经杀死了当初那个自大冒险激进的言梓婋了。
她现在最大的目标就是重新招募队伍,再次出发。长安郡主乃朝廷授封的郡主,天下医道人才,什么人网罗不到。她何必在这里显摆自己的本事呢?正正经经拿到长安郡主府的回报才是真。
言氏梓婋,无关自己人时,永远利益高于一切。
但是看着郡主和黄诚那悲伤失望的脸,梓婋还是忍不住给出建议:“世间医者千万,医术高超者,也灿若繁星。应天府有一个名医,医术高超,救人无数,不少疑难杂症在他手里,都是妙手回春。郡主娘娘若是方便,可以征召他前来为大公子看诊。”
梓婋交待了潘神医的信息后,就起身告辞:“在下不胜酒力,现在头晕的很,想出去散散酒气。还望郡主娘娘允准。”
郡主此刻哪里有心思再招待梓婋,命门外侍候的丫鬟领着她去园子里赏景,自己则和黄诚讨论是否要征召民间大夫。
梓婋不管他二人如何商议,跟着丫鬟穿过回廊还未到月亮门,就遇到了站在那边茹子期。
“大公子这是在特意等我?”梓婋拱手问礼。
茹子期裹着大氅显得身子很壮实,头又不大,这种比例下,梓婋脑子里只剩下一句话:怎么跟个土豆似的,戳这边,一夫当关?
茹子期和梓婋一路同行的时候,虽然是都坐在马车里,但是交流并不多。原因无他,黄诚这个医痴根本不给茹子期和梓婋深入交谈的机会。黄诚一路都拉着梓婋谈论医道,茹子期作为有教养懂礼貌的人,也只有在一边微笑着当背景板。
刚才宴会到一半,郡主就将梓婋请走,茹子期知道母亲这是为了他的事。事关自己的终身大事,他哪怕再稳重,也是坐不住了。
“言姑娘!”茹子期回礼。
“大公子?”梓婋见茹子期不说正事,就主动提醒。
茹子期见梓婋一脸好奇和坦荡,顿时红透了脸。
梓婋也不为难他,本身也没什么仇。平安客栈的事,笑尘都和他讲了。一开始梓婋听了笑尘和原晓朗的叙述,心中是愤怒的。我的人在前面给你拼命,甚至我都被土匪掳走了,你茹子期还纵容你的属下来为难我的人。原本想着搏一搏,结一下西安府最高领导人的善缘,不管是走西北的路还是来日有什么,都有个切入点,结果是热脸贴了冷屁股。算了,还是在商言商吧。
打定了这个在商言商的主意,梓婋对郡主的期待就减少了很多。见茹子期还是犹犹豫豫不说话,梓婋拱手施礼:“看来是我打扰大公子赏夜景了。抱歉,告辞。”说着就绕过茹子期离开。
茹子期立马转身挽留:“言姑娘,等等!”说着朝一边立侍的丫鬟道:“你先下去。”
丫鬟闻言立马退下。
梓婋见四周无旁人,垂眸无声地笑了一下,因为角度把握的不错,茹子期没看到。
“看来大公子确实有事找我。”梓婋抬头主动道,“是为了治病的事?”
茹子期头脸爆红,支支吾吾了好一阵,才挤出一个字:“诶!”
梓婋负手对月,深吸一口气:“大公子,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其他的,都是小事。你要是想得开,后面的日子就好过。你要是想不开,这后面的日子,是折磨自己也是折磨家人。”
茹子期一听这话,心瞬间凉了个透。郡主府的未来,自己的骄傲,此刻都在梓婋的字字句句中化为了齑粉,寒风一吹,就消散在了天地间。
看着一时还不能想开的茹子期,梓婋也不愿多言。她心眼不算大,一个不能主持大局,平衡势力的郡主世子,并不值得她多花心思。说到底,梓婋还是记恨平安客栈,茹子期纵容陈泽为难韩阔他们的事。
“大公子,在下告辞!”梓婋留给茹子期自己消化的时间和空间。
还未走出多远,身后就出现了急匆匆的脚步声,回身之际,笑尘已经走到近前。
“阿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笑尘自从找到梓婋后,跟她跟的很紧。
梓婋笑着看着一脸着急的笑尘:“你怕什么?这里是郡主别院。”
笑尘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凑近梓婋的耳朵,低声道:“阿姐,从驻地出来,就一直有人跟着我们。进了这别院,跟踪的人离开了。但是这别院里,我总觉得有另一伙人一直在监视我们。郡主娘娘军旅出生,但她一直表现的很正常。我担心这伙监视的人就是她派的。”
梓婋拍拍笑尘的肩:“放心,我们和郡主有什么仇吗?我们是郡主府的恩人,她没有对付我们的理由。况且,现在她为了儿子的伤在忧心。哪有心思对付我们?”
“可是……”笑尘还想继续说什么,却被梓婋打断。
“我们从平安客栈起,到现在耽误了差不多一个月了。”梓婋跨腿坐在了湖边的栏杆上,抬头看着夜空,“笑尘,我打算花三天时间,在咸宁招募人手,继续上路。”
笑尘站在她的身后,思索了一阵,问道:“继续上路是不错,但目前还是大雪封路,郡主那边……”
梓婋道:“该我们的回报,我不能少拿一分。”
笑尘看着梓婋的侧脸,多日来的担心终于放下了。平安客栈一役,镖局损失重大,要说责任,梓婋责无旁贷。那日灵前的一通忏悔,笑尘还担心梓婋内心会崩溃,从此一蹶不振。没想到他这个便宜姐姐,内心如此强大,该认的责任丝毫不退却;现在,该收的回报,也是一寸不让。
这才是言梓婋!
“走吧,今日的宴请的主题就是我们。长时间不在场,不是为客之礼。”梓婋利落地翻身下来,丝毫看不出小腿曾经受过那么严重的贯穿伤。
笑尘见她动作幅度大,连忙上去扶了一把:“你小心点,你这腿上的伤还没好呢!”
“小意思,小意思!”梓婋尴尬地笑笑,的确是下地的时候,抻着了受伤的地方。
笑尘扶着她,一边走一边抱怨:“这天寒地冻的,你又一直在跑,要是落下了什么后遗症,该怎么办?”
梓婋道:“没事,我有数。”
“你有数?这话等回了应天,你跟王爷说吧!”笑尘提醒道。
梓婋顿时脚下一顿:“等回到家,我这腿早好了,你不说,他哪儿知道去?记住啊,你可是我弟弟,你得知道你是哪一头的。”
姐弟间絮叨的话,渐渐远去,躲藏在阴影中的黑衣人,等待了很久,才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