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笑尘回过身,梓婋已经倒在了一地破鸡蛋中,一身的锦衣华服都沾上了黏黏糊糊的鸡蛋液,一个花白头发的老人家,站在原地无助地搓着手,因着急而变得沙哑的声音特别可怜:
“我的鸡蛋,我的鸡蛋!”
笑尘赶紧将身上的饭菜放在一边摊子上,几步过去要将梓婋拉起来。这个时候梓婋还迷迷糊糊地在地上爬不起来。没等笑尘出手,一声鞭影呼啸而过,梓婋就被拖曳到了路边,这么一来,梓婋身上的污垢就滚的更加均匀了。
“哪儿来的纨绔!竟敢在小爷眼皮子底下欺凌百姓!”一位锦衣玉袍的小公子骑在高头大马上,手持一条玄色粗鞭,气势凛凛。
梓婋被拖曳的晕头转向,一身泥泞满脸黄白,走出出尘庵后,还是第一次这般狼狈。
等到笑尘将梓婋扶起的时候,小公子已经下马到了跟前,手腕一用力,玄色粗鞭就从梓婋的身上抖落,在梓婋的外套上留下了一道围绕周身的破口。
此时的梓婋已经是彻底清醒了,看了看四周,心中懊恼不已,一时的忘形痛饮,惹了祸事。她按住要发火的笑尘,先去跟挑鸡蛋的老人家道歉:“老丈见谅,在下中午多饮了几杯,并非故意要撞到你。这些鸡蛋,我照价赔偿。”
老人家急道:“我这个鸡蛋是送到酒楼里的,赔钱是一回事,我到哪儿再去弄这么多鸡蛋送酒楼?你不是故意的,但我和酒楼的生意,怕是要黄。”
梓婋二话不说,就从怀里掏了一个小银锭,塞进了老人家的手中。老人感受着手心里的重量,面上一惊,急忙塞回梓婋的手上:“这不行,这太多了。我这担鸡蛋顶多值三百文,你这个银锭子起码五两了。我虽然穷,但不靠这个发财。小公子还是收回去,给我三百文就行了。”
梓婋又坚持将银锭子塞回去:“老人家,你还要给酒楼一个交待。今日是我不对,我心中惭愧,你务必收下。”
老人家推辞不过,只得将银子收起来,还反过来劝慰梓婋:“小公子眼睛不便,下次还是小心点吧!”说着跟梓婋作了个揖,就去鸡蛋壳里挑是否还有完整的鸡蛋。
周围人看着,都羡慕不已。这一担鸡蛋换五两银子,这老人家是撞了大运了,五两银子,他挑一年的鸡蛋,都赚不到。
一直被晾在一边的小公子走到梓婋身边:“原来你眼睛不好,才撞到人。我还以为你在欺负人呢!”大大咧咧的样子,一点都不为刚才的行为有所歉意。
笑尘伸手理了一下梓婋坏了的衣服,皱眉道:“找家客栈,你洗个澡,换身衣服吧?”
梓婋眼睛上的布条在被拖曳的时候,已经不知所踪,晴朗的天气,和煦的日光,让她睁不开眼皮,刚才背着光和老人家说话,还好一点,现在转头看向那笑尘,眼睛立马就红了,泪水也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笑尘以为梓婋身上受伤疼的哭了,立马就急了:“是伤到哪里了吗?”
梓婋手上都是泥浆,她没法儿用手捂着眼睛,只能条件反射性地去拽笑尘的手:“快,给我块布,我眼睛疼的厉害!”
笑尘二话不说,撕了块下摆给梓婋蒙上眼睛。新买的衣服,又是外面的衣袍,料子厚实又丝滑,这下梓婋彻底成了个瞎子看不见了。
“还是先找个医馆吧!”笑尘半搂着梓婋。
“诶诶诶!”小公子因着自己理亏和冲动,在没有了解真实情况下,就伤了人,所以一直压着被忽视的火气在一边等着。现在梓婋和笑尘准备离开,也未曾和他搭一句话,一直以来养尊处优的骄傲被这对姐弟打击的体无完肤,这如何能忍得?
伸手拦住要离开的二人:“你们两个,眼里是不是太没旁人了?”
笑尘急着要带梓婋去找地方换衣裳,对于这拦路狗,十分的不悦,抬手就将对方的手拨开:“让开!”
梓婋蒙着眼睛,黑暗的环境让她舒适了许多,她身上的秽物浸到了里衣,让她十分不耐,且对方看起来并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就不愿意起事端:“这位公子,刚才是误会。我并未放在心上,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在下钦佩公子这份仁义。只是现在我身上不便,来日若是有缘,再坐下详谈吧!”这拒绝交谈的意思很明显。
小公子哪里买这个账,不搭理梓婋的说辞:“诶,这位公子,你就这般离开,不妥吧!”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女声传来:“阿婋?阿婋,还真是你?”
笑尘抬眼看去,认出来来人对梓婋道:“阿姐,是云雀。”
梓婋朝云雀的方向点点头:“云雀姑娘。”
“你这是怎么了?”云雀走来,一眼就看出了梓婋的狼狈,“怎么这副模样?”
“云雀?!”小公子一嗓子将云雀吓一跳。
云雀转过身看向小公子,接着语气就变得惊讶不已:“二公子,你怎么在这里?”这位小公子正是长安郡主的二儿子茹子林,三三的二哥。
茹子林将手中的鞭子扔给身后的仆从:“爹娘大哥和小弟都在咸宁,我一个人在家里也没有意思。就出来找他们了。”说着朝梓婋和笑尘扬扬下巴,“怎么,认识啊?”
云雀笑着道:“二公子,这位就是言梓婋姑娘,是她救了大公子和小公子。”
茹子林听了惊讶不已:“你就是那个女商人啊!”
云雀又朝梓婋道:“阿婋,这位是郡主的二公子。”
梓婋知晓对方身份后,倒是立马改了态度,想要立即离开的心情也被压了下去,抬手行礼道:“二公子,在下言梓婋!”
茹子林本想找找梓婋和笑尘的麻烦,此刻倒是不好发作了,于是就道:“也算是有缘,我刚到就遇到了言姑娘。若是云雀不来,我还以为你是个男子呢。刚才是我冲动,让言姑娘受委屈了。还请言姑娘原谅!”
梓婋道:“二公子古道热肠,为老人家发声,也是应当的。是我不对,中午贪杯,有了些醉意。”
云雀本来以为梓婋和茹子林有矛盾,还动了手,现在一听,原是误会,悬着的心终究是放下了:“阿婋,你这副模样,肯定难受的紧。赶紧找个地儿处理一下吧。”
笑尘道:“嗯,正打算回驻地呢!”语气中的急切感,众人皆知,“她雪盲症还未好全,眼睛刚才接触到阳光了,现在疼的厉害。诸位,我们就先走了!”说着和云雀点点头,搂着梓婋就离开了。
“二公子,我不放心阿婋,她腿上还有严重的伤。笑尘一个大男人,可能照顾不好她。她是郡主府的恩人,我不能放着不管。反正腾蛟别院你也认识。我先将梓婋和笑尘送回驻地。告辞!”云雀对梓婋的感情很是丰富,对她既佩服又愧疚。所以,她情愿二公子不高兴,也要亲自送不舒服的梓婋回去。
等到云雀远去,一直装着无理取闹样子的茹子林一下子就卸掉了脸上伪装的神色,变得冷峻异常,整个人的气质和刚才的完全颠倒。身后一个年轻护卫将整理好的鞭子递上,他舒展双臂,任由护卫将鞭子别在他的腰间,看着云雀离去的方向道:“灵甲,去,给我好好查一查这个言梓婋的情况。”
正在他腰间操作的护卫,闻言一顿,旋即就接下任务:“是,二公子。”
茹子林翻身上马:“先去腾蛟别院,分别多日,我十分想念我大哥啊!”
灵甲也跟着上马,紧紧地跟在主子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