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侯活到这岁数就没怕过谁,可他看到阆九川这个瘦瘦弱弱的姑娘时,后背竟是莫名发寒,本来挺直的背脊又重新弯了下来。
她明明在笑着,偏偏那笑半点不达眼底,明明还是个及笄之年的女娃娃,可那周身扩散出来的气势,比那些久经沙场的大将军还要凛冽且有煞气。
她说的债该清算了,什么债,是杀父之债么?
镇北侯的脸阴沉不已。
“侯爷,陛下在等着呢。”身边的宫廷侍卫冷淡地说了一句。
镇北侯回过神来,再看向阆九川,对方却是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仿佛刚才的会面,只是幻觉而已。
但空气中,那股子带着点药味的冷香,却提醒着他,对方来过。
镇北侯打了个寒颤,神色萎靡了几分。
早朝未散,所有人都等着镇北侯,等着一个真相。
可当镇北侯踏入大殿中时,所有人都发出阵阵抽气声,眼神惊惧地看着那穿着紫袍的男人。
这就是镇北侯?他今年不过四十出头吧,可这副样子,哪里像四十多的人,比孟相还要显老呢?
当今安和帝在看到镇北侯时也是吓了一跳,就几天前,他也不是这副模样,怎地短短几日,就跟被抽干了精气似的?
不过现在不是讨论他面相的时候,安和帝板着一张脸开口:“谢卿家,你可知罪?”
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可落在镇北侯耳里,却比寒冰还冷。
镇北侯缓缓抬头,道:“陛下,臣不知犯了何罪?”
沈青河出列,厉声呵斥,道:“尔罔顾国法,以阴邪之术噬心蛊残害已故的安北将军,断我大郸朝廷栋梁,毁陛下肱骨,更以蛊虫操控太医,此等行径,实为包藏祸心,意图不轨,其心可诛。”他又向安和帝一躬身,道:“陛下,此等乱臣贼子,当立正典刑,斩立决,以慰忠魂,安我大郸将士之心。”
镇北侯冰冷的目光射向沈青河:“陛下,臣冤枉,臣亦请陛下明察,有人暗害臣,对臣施展阴邪之术,使臣梦魇不断,此举亦害陛下肱骨,欲致大郸边防动荡,请陛下还臣一个清白。”
沈青河眼一瞪,胡子都吹了起来,你这个不要脸的恶人,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倒打一耙?
众人也都听蒙了,镇北侯怎么也说自己被人下了阴邪之术?
不过他这个样子,倒真的像中了邪,不然怎么一下子就变成这个样子,就算打击再大,也不可能一下子老二三十岁吧?
沈青河冷哼:“陛下,依臣看镇北侯倒不像是中了什么阴邪之术,而是做贼心虚,夜不成寐,遭噩梦怨鬼缠身吧?”
“休得含血喷人!”镇北侯的眼神更是阴冷,如果不是自己一人住,而沈青河也不过是普通官员,他都怀疑自己这个鬼样是他下的黑手了!
“陛下,臣十数年听旨镇守边关如一日,哪怕边关苦寒亦从未有过怨言,沈司长仅凭一张嘴,便污蔑臣残害忠魂,也不知是何居心,要离间陛下与我等戍边将士之心。”镇北侯猛地磕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臣谢振鸣,一身功勋,皆在沙场,手中利刃所向皆为外敌,绝无染同袍之血,请陛下明察。”
安和帝脸色沉沉。
“那镇北侯不妨解释一下,为何庆嫔娘娘会以蛊操控太医呢?”沈青河冷笑,道:“还有,尔一直供养蛊婆灵巫,是图的什么呢?”
镇北侯骇然抬头,灵巫?
不好!
沈青河看向殿外:“传证人灵巫。”
镇北侯扭头,却见定国公世子押着一个头发雪白,神情呆滞,瘦小苍老的婆子走进殿内,尽管那人的容颜变得苍老不已,但他还是认出来,那就是失踪已久的灵巫。
她被监察司抓住了?
左兖带着灵巫来到镇北侯身边,也不知是失手还是什么,手一松,灵巫跌倒在镇北侯脚边,他连忙去拉,手忙脚乱中,谁都没看见,一张符箓贴在镇北侯的袍角消失不见。
“镇北侯不妨看看,此人是谁?”沈青河道。
镇北侯目光凛然:“陛下,臣不认识。”
那呆滞又傻的灵巫却是鼻子嗅了嗅,像狗似的向他这边探头过来,那声音粗噶又沙哑,道:“蛊,你身上有蛊的味道。”
什么?
众人大惊。
镇北侯瞳孔微缩。
左兖下意识地挡在了御驾前面,目光凌厉,道:“陛下,臣奏请监察司同僚彻查镇北侯可藏有邪蛊于身,以示正听。”
“准奏!”
镇北侯怒喝:“陛下,若陛下听信谗言,疑臣忠心,臣即刻可交出兵符,解甲归田,任陛下处置。”他愤而起身,环视全场,傲然冷笑道:“尔等构陷于我,那又如何,边防是我谢振鸣在守,十万将士皆听令于我,想拉我下马,也不看看有谁可接吾之位?阆正泛是我用噬心蛊害的那又如何,他除了家世比我好,有什么比我更强的……”
此话一出,大殿一静。
大白天的,镇北侯这是鬼上身了,不然这说的是什么鬼话?
左兖:真言符,果然不凡!
镇北侯震惊万分地去捂自己的嘴,目露惊惧,怎么会,他怎么会说这种话?
左兖却不容他不说,一个旋身,将他的双臂拉下用力一卸,将胳膊卸了下来,速度之快,令人看不清。
镇北侯吃痛出声,却远不及内心的恐惧,他刚刚说了什么?
“谢振鸣,你说什么?你说阆正泛是你所害!”安和帝眼睛冒火。
“没错,是我找她要了噬心蛊下在他身上,并暗中放冷箭掩盖……陛下,不是的,有人对臣下邪术……”镇北侯死死地咬着牙关,不想说下去,可像是有人操控着他的嘴,继续开口:“不但噬心蛊,还有情蛊,被我儿清华拿去,施于太医,以图将来……唔。”
他的下巴被左兖卸了。
沈青河看了左兖一眼,你这卸下巴,多少有点迟喽,该说的都说了,大家也都知道,陛下疑似被绿了。
可大家的关注点还没完,左兖这动用武力,虽卸了镇北侯的下巴,但也因为攻击力而引出了护身蛊,金光一出,直接将左兖轰出一丈远。
众人大骇:“护驾!”
安和帝被团团围住,脸色铁青,双眼喷火,站了起来,怒喝道:“够了!来人,镇北侯谢振鸣以巫蛊邪物戕害忠良肱骨,褫夺其爵,官职,虎符。即刻打入监察司镇狱彻查,查抄镇北侯府,府中一应人等,尽数拘押,严刑审讯,如有反抗,格杀勿论。庆嫔结党营私,即刻赐死……”
镇北侯双眼赤红,一口精血喷出,那护身蛊向安和帝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