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没有。”奈迈尔失落道,抿了抿嘴,似乎很是悲伤,“想来……我也有错,身为兄弟,理应纠正你,却没想到你沦落到了这样一个、视邪恶如常的境地。”
“邪恶?”迪奥带着些许质疑,但或许更多的还是桀骜和自傲,“胜利者才定义邪恶,只要登上天堂,世间一切都可由我改写!
到时,谁还能说得出什么才是邪恶?”
面对迪奥的争辩,奈迈尔并未反驳。
在替身使者的世界里,善恶是混淆在一起的。
一个人固然可以用世俗的善恶评定他人,但也可以用自身的善恶评定一切,这时候,就需要用力量来决定答案。
奈迈尔将手中戒指戴在方便取用的食指,随即看向了已经朝不起眼角落挪动数米的普奇,淡淡道:“那张光碟,该还给我了。”
“这……”普奇动作一顿,下意识看向迪奥,却发现迪奥没有投来任何视线。
正犹豫着,忽然,衣袖一抖,一张光碟径直飞出,落入奈迈尔手中。
——这并不是请求,而是通知。
光碟在奈迈尔的手中融化,渗入指尖、皮肤,记忆补全,才让奈迈尔的神色放松不少。
神色一动,奈迈尔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狡黠,再抬起头时,便是一脸的可怜和求助。
“哥哥,如果用力量改变邪恶的定义,世界会变得更好吗?”
迪奥眉头一皱,撇过头,避开了这极具杀伤性的眼神:“世界会变成什么样难道关我事吗?”
“你乐意永远做一个帝王?”奈迈尔刺了他一句,笑道。
帝王是孤独的,是权力和力量的集合,但,帝王往往无处倾诉。
迪奥根本没想过成为帝王、掌控一切之后怎么做,他只是单纯地在如此追求罢了,这一点,奈迈尔看得清楚。
迪奥的心眼很小,他只装得下对母亲的关怀和对兄弟的亲密,然而,母亲和奈迈尔的不理解,他却不会选择解释,而是将错就错。
偏偏,奈迈尔也没有注意到迪奥的别扭,才让迪奥在死路上一去不返。
三次生死,三次选择。
这次,奈迈尔终于确定了答案。
只是可惜,从理念上,奈迈尔还是输了,因为这次的答案,是在力量的支持下做出的选择,而并非是从理念上。
单纯靠言语,是无法说服迪奥的。
“……”迪奥听懂了奈迈尔没明说的话。
永远做一个帝王,意味着永远保持帝王的身份,高高在上,掌控一切,却掌控不了自己,他不能再做迪奥·布兰度,而只能是帝王。
“我想和你站在一起,哥哥。”奈迈尔上前两步,靠近迪奥,将大衣脱下,正要顺手披在迪奥身上,却见迪奥下意识退开一步。
——这是一道杀手锏……
迪奥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慌张,不知该如何应对这一阳谋。
尴尬,是因为他好像终于才发觉,那成为帝王的目标草率地像是丢骰子。
慌张,是因为身体的反应大于了思考,他本不想退后。
奈迈尔不在意,再次上前一步,将大衣披在迪奥的肩膀,低声轻语,几乎等同于恶魔的蛊惑:“你的错,我来弥补,和我站在一起吧。”
恶人的帝王是孤独的,即便是如恩雅婆、瓦尼拉这样的心腹,也不会看见迪奥的真心,
即便是如普奇这样的挚友,也无法窥见迪奥的思绪。
这是孤高的帝王注定的命运,帝王必须承受这一切,然后统治所有。
但是,帝王也渴望这一切。
百年,或许对奈迈尔只是黄粱一梦的恍惚,可对迪奥,却是度日如年的死寂。
迪奥登上天堂的计划,除了想要成为帝王、掌控一切,同时也是想为奈迈尔·布兰度,抓住生命的把柄,保证他的复活。
但在那之后的,迪奥未曾想过。
——真是一场玩笑,他所追求的东西,居然如此虚无。
百年,如此百年,再次见到并非沉睡,而是活着的奈迈尔·布兰度,迪奥不禁感到一丝怀念和庆幸。
怀念小时候自己和奈迈尔待在母亲玛莎身边,
庆幸奈迈尔再次归来,依旧没有推开自己。
可是,他也拉不下面子,就这样承认长达百年的错误。
——更重要的是,他已经是吸血鬼了,已经在这条路上走得太远,和奈迈尔站在一起,并不是奈迈尔对他救赎,而是他拖累奈迈尔。
家,依旧会崩溃。
他此刻所害怕的,正是奈迈尔曾经所害怕的……
无论走到哪里,回头便是家园,这样的诱惑,即便是帝王,也要犹豫。
“没事的,我们是兄弟,你永远可以依靠我。”奈迈尔保持着可怜的眼神,继续打感情牌。
——无他,好用尔。
迪奥索性闭上眼睛,从奈迈尔身边走开,犹豫片刻,还是没把那件大衣从身上丢下去。
他倔强道:“我回不了头,要么杀死我,要么让我抵达天堂、然后和我一起永生!”
“迪奥!”普奇回过神来,得意地站直起来——果然无论如何还是要推进天堂计划,他赢了!
“砰!”
银白色身影闪过一瞬,子弹出膛,在普奇肩头留下一个豁口。
奈迈尔厌恶地看了他一眼,冷漠道:“若非是你给了天堂计划能够成功的希望,事情也不会发展到今天。
没让你插嘴的时候,记得先顾及自己的脑袋。”
一旁观战的承太郎和多明尼克被这突然的一枪吓了一跳,尽管互相之间并不认识,但也下意识对视一眼,同时后退一步,表示自己没有威胁。
尤其是承太郎,哪怕那身影出现太过短暂,他也还是分明在白金之星的眼中看见,银色牛仔的面容比先前更加生动,显然具备自己的意识。
或许这一枪并不完全是奈迈尔在开枪,也是他的替身自行行动了。
——也就是说,如果有其他人让奈迈尔的替身看不顺眼,可能也会……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承太郎对眼前的“新”的奈迈尔不敢说熟悉,只能后退了一步。
用武力按住普奇,奈迈尔再次看向迪奥,凑近一步:“不能直接回答我吗?你在担心什么?”
迪奥闭着眼睛一颤,似是被说中。
奈迈尔顿时一笑,了然地点了点头:“while thy branches mix with mine, and our roots together join.(而你我枝蔓扭结,根部也相互缠绕。)”
(来自英国第一位重要的浪漫主义诗人、版画家,英国文学史上最重要的伟大诗人之一,虔诚的基督教徒——威廉·布莱克,此句也被鬼泣5所使用;
放在此段,意为“我们是兄弟,我们的关系如根须缠绕扭结,不分彼此,
就算你我背负着不同的错,但我们终将重逢,
所以抛弃隔阂,再次前进,
所以来吧,和我一起走。”)
言罢,奈迈尔没有等待迪奥给出回答,而是望向乔瑟夫一行众人,在他们每个人的脸上停留,最终转头回来,停在了迪奥的脸上,
片刻,奈迈尔抬起手来,决定要替他选择答案。
“无限的生命会磨损一切,迪奥,这是我第一次,真正的自私。
不要让我,在这个时代孤独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