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寅之脱下她的鞋子,单手拎着。
从挤脚的鞋里解放出来,不语晃荡着脚丫。
不语揪了一片叶子,用叶片尖端轻轻扫周寅之的下巴,“我沉不?”
“不沉。”
说着,周寅之把她颠了一下。
“那上面有个亭子,去那歇一会儿。”
“好。”
还是之前遇到陈暖的小亭子。
不语忽然想起,若不是有特定的提醒,她根本不会想到那个人。
她是真的把那个人忘记了。
山里的风携着不知名的花香而来,不语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
“走吧。”
周寅之蹲在地上,不语趴上去。
太清观的牌匾出现在眼前。
不语:“到了,我自己走吧,不能对祖师爷不敬。”
周寅之笑她,“什么时候有了新的信仰?”
“我觉得祖师爷很亲近,说不上为什么。”
进大殿上香的游客很多,在院里排起了长队。
不语和周寅之站在队伍中,聊着学校的趣事。
远处,陈暖剪短了头发,头发白了很多,素颜,眼角多了很多皱纹,穿着布衣,手里拿着一个扫帚,正在扫落叶。
一阵风吹来,卷起了落叶,她急忙用扫帚去压飞起的落叶。
抬头时,看到不语有说有笑的侧脸,手里的扫帚啪一声掉在地上。
来往的人很多,没有人注意到她。
眼前慢慢出现重影,不语往这边看过来,陈暖急忙转过身。
前面的香客很多,不语并未看到陈暖。
风沙迷了眼,她揉着一只眼,“什么东西进我眼里了,难受。”
周寅之,“我看看。”
她的那只眼很红,睫毛湿了。
“我给你吹吹。”
周寅之掰着她的眼皮,轻轻呵气。
眼很酸,她慢慢睁开眼。
“好了吗?”
不语眨眨眼,“不疼了。”
队伍前进,二人随之也进入大殿。
陈暖偷偷看了一眼,已经看不到不语了。
她抹去眼角的泪,双脚下意识往前走,走了两步,想到了什么,停了下来。
她还有什么脸去见不语。
殿内,不语跪在蒲团上,虔诚地磕头。
信女陈不语,多谢祖师爷保佑吾友平安,特来还愿。
磕完头起来,她打开手机扫码添香油钱。
“善人大善,福生无量天尊,祖师爷会保佑你的。”
依旧是上次的观主。
不语双手合十回礼,笑道:“谢谢观主。”
余光看到周寅之也跪了下去,异样的感觉撞击她的心脏。
他也信这些吗?
忽然,不语想起,曾经,他一步一叩首,为自己祈福。
男人跪在破旧的蒲团上,身子挺拔,双手合十,闭着眼正对祖师爷,内心默默求愿。
几秒后,他睁开眼,起身,学着不语,扫码。
观主喜得眉开眼笑,“福生无量天尊,祖师爷会保佑善人的。”
不语从这位仙风道骨的观主眼中看到了对工资的渴望。
额,她不会真的被骗了吧?
更离谱的是,还拉着周寅之一起当冤大头。
不管真假,轻月挺过了手术,她应该来还愿。
还完愿出来,不语拉着他的手,“观里的风景不错,我们去逛逛吧。”
“好。”
不语带他去了那棵挂满了祈福牌的树下。
还是上次推销祈福牌的妇人,表情和话术一模一样:“买一个吧,很灵验的。”
上次,她给轻月写了个牌子,挂在树上。
今天,她头脑清醒了很多,不想当冤大头。
她拉着周寅之想走,周寅之却拿了一个红色的小牌子。
妇人高兴地把付款码亮出来。
等妇人走后,不语才说:“你不觉得这是假的吗?”
周寅之已经拿起笔在牌子上写字。
【吾妻不语,一生平安喜乐。】
不语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见他要往树枝上挂,不语阻止他,“我还没写呢。”
她在下面接着写。
【吾夫吱吱,长命百岁幸福安康。】
她把牌子翻过来,在背面继续写。
【小陈要和小周一辈子永远在一起,小陈要陪小周一辈子······】
牌子太小,写不完不语心里的愿望,娟秀的字体越来越小。
周寅之眼里一直涌动着宠溺的爱意。
“好了。”
不语把牌子交给周寅之,“你个高你来挂,挂到高处,据说挂得越高越灵验。”
“你不想亲自挂吗?”
不语比着自己的头顶,“我就这么点高,下面都挂满了。”
周寅之双手掐着她的腰,不语双脚忽然腾空,她坐在了周寅之的肩膀上。
好高,这个视角很开阔。
不语低头看去,一片银杏叶打着旋儿落在他发间,他的笑让她充满无限的力量,“这下可以了。”
不语压低树枝,认真打结。
阳光穿过枝叶,碎碎地落在她手上。
那颗钻戒,闪着微弱的光。
周寅之的视线从她手上转移到自己手上,同款钻戒,他很满足。
“好了。”
周寅之把她抱下来。
不语说:“我之前给轻月也写过一个,找找看,还在吗?上面只画了一个月亮。”
“好。”
除了分开,他总是无条件执行她的想法。
不语忽然意识到,她被他惯得要求越来越多。
以前这是吃饱饭,现在要求味道。
大人也会在有人撑腰的时候变回小孩子。
“找到了。”周寅之捏着一个红牌。
“没想到还在这里。”
那次,他公司忙,不能陪她,忙完只赶上来接她回来。
不语并未告诉他那次她遇见了陈暖,她和陈暖的对话,更是没有对他说。
“去后院看看吧,上次没来得及去。”
穿过清幽小道,后院种满了各种蔬菜。
前面一人正蹲在菜园里浇水。
不语刚想回去,那人起身时忽然摔倒,水桶也倒了。
她和周寅之同时走过去,周寅之步子大,走得更快。
他不嫌弃泥巴地弄脏了裤脚,弯腰扶起对方,“没事吧?”
陈暖闪到了腰,疼得站不起来,听到周寅之的声音,她身子僵住。
周寅之感受到她的变化。
不语见这人没起来,快步跑了过来,“怎么样?要不要叫救护车?”
事到如今,躲避已经没有用了。
陈暖慢慢抬起头,笑容拘谨,“不语,我没事。”
周寅之不知道该不该松手。
不语脸上的担心在看到陈暖后化为惊愕。
尤其是,现在的陈暖,和普通的农村妇女毫无二异,明明之前,她还是雍容华贵的沐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