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圣上与一众臣子所议之事,终是有了结果。
大军休整三日后,继续西进,定要肃清近年来一直令圣上如芒在背、困扰大雍的问疆问题。
问疆乃大雍版图西陲的边疆要地,因其地处大雍西部,在民间,百姓们更习惯以“西疆”来称呼这片广袤的土地。
西疆地势极为复杂。
连绵起伏的山脉如一条条蜿蜒的巨龙,横亘在这片土地之上,有的山峰高耸入云,直插霄汉;有的山谷幽深静谧,弥漫着层层雾气,其内似隐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
除了山脉,这里还有广袤无垠的沙漠与生机盎然的草原相互交错。
沙漠,黄沙漫卷,狂风起时,沙尘蔽日,宛如一片金色的海洋在翻滚涌动。
草原,绿草如茵,繁花似锦,成群的牛羊马匹在草地上悠然自得地吃草,宛如一幅宁静祥和的画卷。
在这片广袤地域中,部落林立,大大小小的部落如同繁星般散布各处,每个部落都有着自己独特的文化和习俗,彼此之间利益牵扯,各怀心思,暗流涌动。
朝廷对于西疆的治理模式,和国内其他地域有着显着的差异。
在别处,通常会依循常规,设立州府,选派合适的地方官员前往,以实现对当地全面的管辖治理。
然而西疆却并非如此。
西疆基本实行着独特的部落自治模式。
此地部落势力盘根错节,难以用常规手段有效管控,圣上便只是象征性地派遣了一位总督,作为朝廷在西疆名义上的代表,以示朝廷对这片土地的主权与关注。
而时任西疆总督李承泽,是圣上于今年选派往西疆的第五任总督。
原来,自去年年底起,原西疆总督因家中老父亲突发重病,不幸离世。
他依照礼法主动上书朝廷,请求丁忧归家守孝。
自此,西疆总督这一要职便空缺了下来,使西疆原就复杂多变的局势变得更加动荡起来。
倒不是朝廷没有再派新任总督赴任,只是怪事连连,今年被任命为西疆总督的官员,仿佛被厄运缠身,竟无一人能有好下场。
前面四任,皆命运多舛,因各种各样离奇且诡异的缘由,或是死在了任上,或是丧命于赴任的途中。
就说今年初派往西疆的第一任总督,满怀豪情抵达西疆,本以为能大展拳脚,可谁能想到,在到任后的第三日,竟毫无征兆地暴毙身亡,死状凄惨,令人惊骇。
呈报到圣上面前的死因,说是第一任总督到任后,为表亲近友好,特意宴请西疆各部落首领。
席间众人觥筹交错,气氛热烈友好。
待酒过三巡,宴席散去,总督半夜起身如厕,却不慎带翻了床头灯烛。
恰巧那夜夜风猛烈,风助火势,火光瞬间蔓延开来,总督宿醉未醒,就这样活活被烧死了。
然而,圣上暗中派人细细查访后得知,真实情况并非如此。
原来,这总督到任后,一心想要改变西疆现状,试图加强西疆的控制权。
可这却触动了部落首领们的切身利益,这才招来了杀身之祸。
这些部落首领,在西疆这片土地上,盘踞多年,早已如参天大树般扎根极深,各自形成了庞大且错综复杂的势力范围,构建起了紧密的利益链条,彼此间相互依存又暗自角力。
新任总督初来乍到,若能识趣地乖乖听话,做个装聋作哑、只挂虚名的吉祥物,倒也能彼此相安无事。
可他偏偏不识抬举,一上任便大张旗鼓地推行什么新政,妄图打破西疆维持多年的固有格局。
众部落首领对这位新总督的不识抬举恼怒至极。
于是,这些平日里各怀鬼胎的首领们,相互勾结,凑在一起,密谋了一场“意外失火”的恶毒阴谋,让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总督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他们趁总督府举办第一次宴会的时机,利用早已安插在总督府的眼线,在总督饮的酒里下了安眠的药物。
之后,连夜派人在总督府主院放了一把火,火势借着夜风迅速蔓延,瞬间将整个天空都映照得如同白昼。
奇怪的是,府里府外竟没有一个人及时发现这突如其来的火情。
大火如一头凶猛暴虐的恶兽,肆无忌惮地烧了整整一夜。
炽热的火焰似疯狂的舞者,不断跳跃、翻滚,将整个府邸一点点地彻底吞噬,只余下一片令人胆寒的焦黑废墟。
直至天明时分,救援的人才匆匆赶到。
此时,这位新上任的总督,早已被烧得面目全非,身体僵硬,没了半分气息,只余一具凄惨的焦尸。
常言道,‘新官到任三把火’,可今年这第一任西疆总督那把“改革之火”尚未燎原,反倒把自己烧成了块焦炭,落得个凄惨下场。
紧接着,第二任总督走马上任,他乃是一位经验丰富、刚正不阿的老将,久经沙场,威名赫赫。
然而,命运似乎并未打算放过这位新上任的总督。
到任仅仅第七天,在赴几位部落首领们设的接风宴上,他正兴致勃勃地啃着羊骨头,吸骨髓时,却不料被一块尖锐的骨头渣子冷不丁卡到了嗓子眼儿,瞬间脸色涨红,呼吸困难,待众人手忙脚乱想要施救时,已然回天乏术,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噎死了。
第三任总督到任第十天,满心热忱地下去体察民情,怎料正撞上一伙凶残的流寇,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这位总督虽说带了不少侍卫,奈何流寇人数更多。
一片混乱中,总督双拳难敌四手,身中三十二刀,鲜血染红了衣衫,死状凄惨无比,听说全身上下,竟拼不出一块好肉。
第四任总督是圣上于三月前亲自任命的。
接到烫金的任命书时,总督心中便满是抵触。
他先是借口染了风寒,身子骨不爽利,每日里躺在榻上哼哼唧唧,拖拖拉拉地耗了半个月。
眼看着再不收拾行装出发,就要误了到任的时辰,惹得朝廷怪罪。
他这才极不情愿地起身,慢吞吞地收拾起行囊,踏上了西去赴任的漫漫之路。
可谁能料到,赴任之路,竟成了他的黄泉不归路。
当第四任总督行至距离西疆还有百里之遥的一座无名小山时,他乘坐的马车上拉车的马儿好似突然发了疯,缰绳失控,马儿嘶鸣着狂奔起来。
车夫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惊慌失措,双手死死地拼命拉扯缰绳,额头上青筋暴起,可那马车却如脱缰野马般,根本不受控制。
马车一路横冲直撞,碾过路边的碎石,扬起阵阵沙尘,最终“轰”的一声翻倒在路边的山沟里。
等随从们七手八脚地合力将他从严重变形的马车中艰难拖出来时,他早已气绝身亡。
脑袋重重地撞在一块尖锐的石头上,伤口处汩汩冒着鲜血,将周围一大片土地都染成了触目惊心的暗红色。
西疆接连四任总督离奇死亡,消息如阴云般迅速弥漫开来,让不少人心中人心惶惶,也让西疆在众人眼中沦为了一片充满凶险与诡异的“鬼蜮”。
至此,尽管西疆总督这一官职已被圣上破格提升为从一品,位高权重,算得上是手握重权的封疆大吏,在朝堂上本应是众人趋之若鹜的肥缺。
然而,西疆总督这一称谓,却好似被下了诅咒一般。
接连四任西疆总督离奇殒命,令圣上想再派遣官员前往时,朝堂众臣皆闻西疆色变,面露惧色,个个避之不及,竟无一人愿意前往。
但,大雍对西疆的统治绝不能就此荒废,否则恐生大乱,动摇国本。
恰逢利州知府李承泽奉命上京述职,当他听闻西疆总督一职竟无人敢接手时,李承泽干脆毛遂自荐。
圣上私底下将李承泽召至御书房内,君臣二人围坐案前,就西疆局势、用人之策等事宜,细细商讨了足足两个时辰。
待商讨结束,圣上当即拍板,将李承泽从利州知府任上破格提拔,命其前往西疆担任总督一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