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重生者,她前世没有什么遗憾,所以今生什么都没动,还是活成了和前世一样。
她闭上眼,叹息。
“如果真的要走沈之意的路……那我宁愿她早死,早投胎。”
“可明月不是沈之意。”
“她也许会活得,比谁都倔强。”
*
隔天清晨,天微亮,北京首都机场人不多,暖风拂着旧候机厅的塑钢窗帘,风里还带着北方泥土的味儿。
明月穿了一件薄驼色风衣,领口翻得整齐,长发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纤细的脖颈,鼻尖有点泛红,是昨晚睡前哭过。
她倚在旧皮质候机椅上,双腿交叠,身边行李整齐,眉眼淡静,眼底却浮着点倦意和疲色。
傅祈年坐在她身旁,一身藏青色西装换成了便装,白衬衫外披了件浅灰夹克,裤线笔挺,鞋擦得发亮,还是军人的样。
他大手握着她的指尖,指腹粗糙,一下一下地摩挲着她的掌心。
明月被他搔得痒,皱了下眉,低头瞥他一眼,抽回手,声音带着点鼻音,“你手太粗糙了。”
傅祈年勾唇一笑,声音低哑,“回澳门呆多久?”
“办完事,陪外婆他们待几天……再回广城看孩子。”
傅祈年看着她,眼神藏着一寸沉思,“回广城,我们把婚礼补上。”
明月偏了偏头,望向窗外跑道那头的机身,风衣下的肩膀微微一抖,“不要。老夫老妻了,我不喜欢被人盯着看。”
傅祈年低低地笑了声,轻哑温暖:“行,都听你的。”
她咬紧后槽牙,脸上笑着,眼底却忍着一点涩。
她当然想要——一场热热闹闹的婚礼,一袭白纱、一个仪式,哪怕补的也好。可她清楚,广城的圈子复杂,他们的婚事不是秘密,却也从未大张旗鼓地昭告过。
她怕哪天她这个短命妻子死了,这段婚姻在人嘴里成了笑话!
“等回了广城,”她低声道,头靠在他的肩上,声音有点儿闷,“我们去拍一张全家福吧……孩子快放假了,我想带他们出去转转……三亚也好,北京也好,拍点照片……留个念想。”
她说得很细,仿佛把一个盛夏的画面都铺展开来。傅祈年没有打断她,每一句都轻轻点头应着,像在接她最后的愿望清单。
登机前广播响了两次,明月起身的时候风衣摆撩起一角,露出下摆黑裙和浅口小皮鞋,穿得一丝不苟。
傅祈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淡绿色的澳门银行储蓄卡,塞进她掌心,“卡里钱管够,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明月踮起脚尖,在他嘴上蜻蜓点水落了一吻,拿着卡,眼睛亮晶晶的,“谢谢,老公。”
*
澳门。
葡京赌场灯火辉煌,水晶灯映照着金碧辉煌的大厅,空气里飘着雪茄混着香水的味道,赌桌上的筹码堆得比麻将还高,荷官手指翻飞,骰子声与筹码落盘声此起彼伏,躁动中却带着森然杀机。
黑色高跟鞋踩在地毯上,沉稳却带风。
明月今日一身黑,黑西装裁剪贴身,勾勒出极具攻击性的身形,连口红都是浓郁深紫,冷得像红酒里的刀刃。
唯一跳脱冷色调的,是她那一抹猩红的指甲,与夸张张扬的大红色宝石耳环,如利爪与战旗。
她站定在大厅中央,目光扫过赌桌,所有视线在一瞬间被她收拢。
K站在她身侧,身着深灰便装,脸色沉肃,身后还跟着几个保镖。
他是昨天收到傅祈年的指示,让他来澳门护着他妻子的人生安全。
——四年前第一次见她,还胖乎乎的,穿着华贵又不太合身的连衣裙站在港口。
如今再见,削瘦许多,轮廓锋利,浑身透着不容靠近的压迫感,一出现,赌场像是骤然降温。
K皱了下眉,手指抓紧外套口袋里的枪套。
他们被引入明家的私人赌厅。
门口保安统一西装白手套,见明月进来,鞠躬一列,“明小姐。”
厅中灯光柔暗,气压却紧绷得像钢丝绷满弦。
VIp赌桌前,坐着一个身形高大的金发德国人。他靠坐在椅背,右手转动着一枚黑筹码,蓝灰色眼眸透着嘲弄,看见明月进来,嗤地一笑。
“明家的继承人?”
他用英文,拖长语调,目光在明月脸上扫过,隐约带着评估意味的轻蔑。
明老爷子坐在对面,雪白中山装,手执象牙烟斗,神情沉静,像一尊在风雨中伫立不倒的老庙神像。他目光凝着明月的身影,缓缓吐出烟雾。
“你可以继续狂,等她坐下再说。”
明月走近,手掌落在椅背上,手指一挑,整个人一侧,懒洋洋坐下,翘起腿。
啪! 一沓筹码推了出去。
“我给你两个选择。”
她声音温柔却极冷,语调像冰水缓缓倒在脖子上。
“要么把这几天赢走的钱吐出来滚回德国;要么,我让你从此在整个澳门赌场业黑名单里再也翻不了身。”
德国佬一愣,随即猥琐地一笑:
“你要赌,我奉陪。但你若输了——你陪我睡一辈子。”
K的拳头骤然紧了,但还未动,明月先冷笑出声。
“行。”她一只手搭着脸颊,慢条斯理地道,“若你输了,剁下五根手指头,才能离开我明家赌场。”
这胖妞,好大的口气。
符合他的胃口。
德国佬当即又是一笑,此笑,轻蔑之意太明显,怕明月反悔,他说:“口说无凭,白纸黑字为证。”
明月唇角的弧度扬得更大了,旖旎一笑,“行,福伯拟合同。”
福伯愣了下,看向明老爷子,明老爷子点了点头。
很快,双方签了合同。
*
赌局开始。
第一把,德国佬掷骰,四点。明月接过,手腕一抖,骰子飞旋,“六六大顺。”
第二把,黑桃A、K、q、J、10——同花顺。
德国佬脸色终于变了。
第三把,发牌后他满面冷汗,看着自己一手杂牌,明月摊出牌面,清一色红心,直接清场。
她每次出手都迅猛干净,像外科手术,一刀封喉。
场外已有人悄悄报警,怕德国佬情绪失控。
第四把,他开始犹豫。明月却笑着说:“继续啊?这才刚热身。”
第五把,他心神已乱。
“你输了。”
明月缓缓推开椅子起身,身姿笔直,像一道利刃。
德国佬脸色煞白,目光扫向明老爷子,只见他吐了个烟圈,凉凉开口:
“签了,就守规矩。”
明家赌场最忌破例。
德国佬嘴唇颤抖,咬牙闭眼,五根手指放上赌桌。
K偏头别过脸,不愿看这一幕。
鲜血飞溅,红得像明月的耳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