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利苦思良久,决定明日在那商船到来的时候,让心腹下属去接收货物,他自己则是借着给四贝勒接风洗尘的由头,将四贝勒绊住。
起码明日安稳过去。
想到京中内务府那一摊子烂事儿,保利打定了主意将这批鸦片压在手中,等风波过去,再转运往京城。
否则再这个节骨眼上,他这里再出事儿,恐怕皇上那不日就会将目光转移到外放的同僚身上,真到那时,他可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保利抬头望了眼窗外越发浓厚的夜色,本想回后院沐浴就寝的,然而念头刚起,就听见了门口传来几声凌乱的脚步声。
他蹙了蹙眉头,这大半夜还出了什么难以解决的事儿不成?
想什么来什么,心腹长随瞧见他的第一句话就是,
“老爷,完颜大人被四贝勒打了!”
听见“完颜大人”几个字,保利眉心狠狠的跳了一下,赫存是四贝勒的心腹,出身很高,他花了将近两年才将这块难啃的骨头啃下来,自然不想让他出事!
“可知道四贝勒为何要打赫存?”
“具体的奴才也不清楚,咱们的人没敢靠太近,只知道完颜大人没进去之前,屋子里很平静,可完颜大人进去了以后,半盏茶的功夫就听见了完颜大人的喊叫。”
“确定是赫存的声音?”
“咱们的人反复确认了,就是完颜大人。”
保利脸白了一瞬,难不成他将赫存拉拢过来的事情暴露了?
可是不应该啊,他与赫存每回见面都极隐蔽,就连他派去四贝勒宅邸盯梢的眼睛都不知道此事。
若非他交代了要将四贝勒的消息及时传出来,今晚他怕是都听不到赫存的消息。
保利在屋子里转悠了两圈,想要亲自去贝勒府瞧瞧情况,但脚刚抬起来,就又放了下去。
若真是此事暴露了,他现在上门拜访就跟挑衅无异了。
还是等明日再说吧!
“差人盯着点贝勒府,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无巨细爷都要知道。”
“是!”
长随应了一声,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翌日一早,胤禛正用早膳,保利就巴巴的找上了门儿。
只是他并非只身前来,而是将码头上满洲出身的官员基本都拉来了。
按照胤禛的设想,赫存既然因着那鸦片,身子骨破败成了那副德性,那保利的状态应该比他更差几分才是,然而事实与他料想的天差地别。
看着面色红润,步伐稳健的保利,胤禛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二哥明明说过,鸦片蚀骨,但凡吸食鸦片的,身体一定会慢慢变得孱弱,直至死亡。
是二哥对鸦片的了解还不够全面,还是这保利压根没有吸食鸦片?
若是前者倒也罢了,可若是后者……
那就说明保利一定知道鸦片的危害!
知道还敢算计同僚,有十条命都不够他砍头用!
这般想着,他又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其余人一眼,果然又在其中看到了几个精神萎靡,满脸倦怠的人。
看来保利肯定是知道些内情,否则不可能如此康健。
胤禛心中念头百转,可脸上半分破绽都无。
昨夜他打了赫存一拳之后,又气的狠狠踹了他两脚。
但赫存的表现很奇怪,像是没办法接受自己突然就变得那么“柔弱无力”,甚至惊恐的询问旁边之人他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胤禛一看,便知道他是被身边陪练布库的奴才糊弄了,他甚至怀疑,赫存身边的人也都被保利收买了。
对那蠢货,他如今已经没有半分期待了,倒是这保利……
昨日他只是对他有几分防备,可今日见了之后,他就知道这人不简单。
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保利也说出了今日过来的目的,
“贝勒爷舟车劳顿,昨儿奴才没收到消息,今儿奴才在四方馆设了一桌,求贝勒爷赏脸,让奴才给您接风洗尘。”
接风洗尘?
呵,说的好听,怕不是什么牵制住他的鸿门宴吧!
不过,既然保利这么期望他去赴宴,那他便去走这一遭又何妨?
胤禛装作迟疑了片刻,显得并不是很乐意,
“爷来此查帐耽搁不了几日……”
保利心口略微一紧,赶忙劝道,
“奴才这宴设在傍晚下值之后,不会耽搁贝勒爷多长时间的!”
“那……成吧,今日下午这宴,爷就应下了!”
“多谢贝勒爷赏脸!奴才这就去准备!”
保利松了一口气,欢天喜地的告辞离开了。
只是刚走到门口,就撞见了申昌。
申昌一愣,着实没想到会在此时撞见这一大群人,但很快回神,恭敬对着保利行礼,
“下官见过保大人。”
申昌心里暗自撇嘴。
眼前之人的品级甚至比他还要低出一级,然而却是皇上钦派,别说他了,哪怕是赫存见了这位都得弯腰低头。
保利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道,
“原来是申大人,你是来给贝勒爷请安的吧?本官还有要事,先走一步!”
“大人慢走……”
目送保利离开,申昌小小的翻了个白眼,随即手一揣,缓缓朝府里走去。
“呸!王八羔子,还想设计害我!”
“今晚就让你现原形!”
细不可闻的声音飘散在略有些寒凉的风中,无人知晓。